少年模样的上弦鬼沉默着端着手里的托盘,向她所在的方向靠近。
恋雪只觉的周身的神经都变得紧绷了起来,尽管她能感觉到,来人的身上并没带着杀意。
她知道自己是在和这家伙的战斗当中失去意识的,所以在那之后,她被它带走的可能性也并非没有。
可它是鬼。
以人的血肉为食,视鬼杀队的剑士为死敌。
这样的存在,又怎么会好心到将她好生地救到这里呢?
心脏跳动得极不安生。
恋雪无法抑止那种莫名的情绪逐渐翻涌。
她张了张嘴,觉得自己或许应该说些什么。
她无法理解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所以理所当然地想要问一个究竟。
她也无法接受那个与自己有血海深仇的人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自己眼前——
眼前的一切实在是太荒谬了。
可她不知道该怎么打破这样的荒谬。
她很难做到心平气和地向那个上弦鬼提出问题,况且,她也并不觉得自己能得到回复。
她也不觉得自己有向它控诉过往罪责的必要——在没有能力让它以死谢罪之前,那样的控诉不过是可怜的自怨自艾。
她不想那样。
于是她只是看着他,只能看着他。
用带着不会消解的敌意的目光。
木托盘稳稳地放在了榻榻米上,上面排列的碗碟却没有挪动分毫。
那上面整齐排列的碗碟里盛着精米饭和小菜,一饭一菜一汁,那是寻常人家几乎无法负担的精致菜肴。
猗窝座垂着视线,看着装着汤汁的碗里液面几不可查的轻微晃动。
此刻的他自己心里也有许多迷茫。
当那些记忆的残片在脑海里逐渐拼凑成型,当他再次看到那张熟悉的、让他曾经想要交付一生的面容,他就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失控。
他怎么就忘了呢?
怎么就忘了第一次见到那个姑娘的时候,连呼吸都忍不住放轻的感觉,怎么会忘了那个时候,自己的所有心绪总被她的一颦一笑牵弄,他怎么会忘了,在花火绽开铺满天空的时候,他在心底里暗暗做的决定,他想要变强,想要穷极一切来保护她,想要不惜一切地让她幸福——
他是守护的狛犬,在有了她之后,才第一次觉得自己的人生有了方向。
可只是在短短几天之后,在他回家去父亲的坟前报告即将结婚的消息时,有人在道场里投了毒,夺走了她的生命
他怎么就忘了呢?他永远也不该忘记,那个时候她就在他的怀里一点一点地变冷。
恋雪……
猗窝座不敢抬头,也不敢去看少女的面孔。
那张面孔太过熟悉,也太过陌生。
恋雪不会提着剑。
那对含着花瓣与柔情的眼睛里,不会灌满杀意燃成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