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他没有动,只唤了一声。
少女没有回头,低垂的头抬起来几分,仍是背对着他,良久才道:
“你不是想把我送回长安,然后自己生死不明吗?”
“你不是说,我认错了人,你不认识我吗?”
“你的确不是他!襄哥哥才不会这么对我那么狠心……唔……”
话音未落,他已拨开珠帘,不顾一切来到她身旁,将她轻轻搂在怀中。
她没有推开他,身体僵了一会儿,又柔软下来,只是肩膀微微颤动,开始哽咽道:
“我按照我们约定,及笄了就来找你。你倒好,不仅不认我,还要不辞而别……你,你就是话本里说的那种、那种,负心汉!”
她的眼泪滚烫灼人,泅湿了他的衣襟。他埋首下来细看,才发觉得她黑白分明的眼眸微微泛红,眼睑还有几分肿。不知道这几日,暗地里哭了多少回。
李襄心中柔情涌动,又酸又涩,低声道:
“我等你等了好多年,等得太辛苦。你来得迟了,我有些生气……今后,不会了。”
这十年心酸孤寂,各中辛苦挣扎,从未与人道,也不想与人道。今日却忍不住在她面前袒露一回。
谁能料到,本打算孤苦一世的他,会有这样一个华光四溢的人,愿意不惜一切拉着他走出黑夜。
她太美好了,美好得太不真实。
他历经生死,才敢确定自己的欲望,才敢回应她的心意。
“啊,我来的很迟吗?……”朝露仰起哭花了的脸,抽噎着问道。
“也不算太迟。刚刚好。”他抚过她脑后的长发,在她耳侧轻声道。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她已经知道了全部的真相。
他的前半生像一卷隐秘而残破的画轴,在她面前铺开了。
这些天,她一直在想,要是她能早点来找他就好了。他或许不必受那么多苦,不必独自一人承受所有。
他保家卫国,抵御外敌,平定判乱,却永远只能成为一个秘密,一生都不可与人道。
她想起幼时,她为了维护几个被使臣欺负的宫女的名节,令母后失望,被父皇斥责,被所有人误解,只有他为她查明真相,彻夜前来安慰,说她没有做错。
那种委屈,足以让她至今都难以释怀,可他分明受了比之大于千百倍的委屈,还一声不吭,默默承受。
她的襄哥哥明明值得世上最美好的赞誉,她好心疼,比自己受了委屈还心疼。
朝露强忍住眼泪,抬起双臂想要将他抱得更紧。
可他却慢慢放开了她,目色隐忍:
“公主殿下,臣逾矩了。”
“你明明一早就知道……”朝露锤了一下他的肩头,避开他的伤处,蜷起的手指反被他轻轻握住,扣紧。
李襄默不作声地牵着她的手,袍袖垂落,藏于宽大的长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