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今天的惊吓就到这里吧,他毕竟不是什么魔鬼,在楚星澜忐忑的目光之中,叶孤城点了点头。
“几月之前,白云城中一剑客被人寻上门来,请求一战。”叶孤城好心的递给楚星澜一杯水压压惊,这才将他此行目的娓娓道来。
“剑客之间以命证道,本是寻常之事,但那挑战之人在比剑之前已经服|毒,他故意战败落海,目的是向我白云城的剑客托孤。”
好家伙,这是千里迢迢特地要死人家家里是吧?虽然听过不少“i人默默吊死在公司门口”的地狱消化,但是楚星澜还是不太理解那个挑战之人的脑回路。
她皱了皱眉,还没有问下去,就听见叶孤城继续说道:“这个人以死托孤虽有辱剑道,但是那个死了的东瀛人不讲武德在先,生死倒也怨不得旁人。”
楚星澜对东瀛人可没啥好感,听到叶孤城这么说,她不由就要刨根问底一点儿:“怎么个不讲武德法?”
叶孤城:“他本是用刀的,偏偏要和我城中的剑客比剑。”
楚星澜:……好家伙,她直接好家伙。
这个人是比剑还是碰瓷啊?有没有这么膈应人的,用刀的人非要与人比剑,那岂不是人家赢了还是输了,这边都有说头,反显得别人多胜之不武似的。
明明是以性命与荣誉为赌注的战斗,居然还要耍这些小心思,平白辱没了一场决斗。
楚星澜深深地觉得,每一次她对东瀛人的无耻有了一些心理准备的时候,就总有他们国家的人跳出来打破她这种心理下限。
自从初遇开始就一直被楚星澜噎住的叶孤城,这会儿满意的看见楚星澜也是一脸如鲠在喉的表情,心里微妙的找到了一点儿平衡。
淡淡颔首,城主大人继续说道:“那东瀛人有两个孩子,大的许是还好一些,小的却是一直哭闹不止,一直说要找娘亲。眼见安抚不住,也实在不能看着人家血脉分离,那位剑客与我叶家有些渊缘,于是求到我府上。”
楚星澜:“所以,城主您这是代那孩子寻亲?”
叶孤城却是摇了摇头,像是朔漠的夜雪飘进他的眼睛里:“原也是的,不过这一路寻来,我偶然得知一件事,这亲,却也是断不能帮他们寻了。”
星河天澜(六)
叶孤城的眼神太冷,随时都像是要把人刀了的程度,楚星澜发誓自己不是个“咯噔怪”,但是此刻对上叶孤城的视线,她也感觉心头咯噔一下。
她的直觉告诉她,能够让这位白云城主如此情绪外露的,恐怕不会是一个多么美好的故事。
楚星澜的直觉非常准确,叶孤城并不是一个会添油加醋的讲故事的人——这是理所应当的,叶孤城是个剑客,又不是什么江湖说书人。
然而在叶孤城简单的三言两语之中,楚星澜却还是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血腥。
“这两个孩子,大的那个已经记事。他到了白云城中之后一直不太爱说话,然而终归是个小孩子,到底被府中侍卫套出了三言两语,让我们可以推测出他娘亲的行踪。”
至此事情的逻辑已经有些清楚了,被丢下的两个孩子里,小的那个暴露了他们还有亲人的事实,而大的那个甚至依稀知道他们娘亲的行踪。
楚星澜立刻抓住了事情的关键:“哎,不对吧?这两个孩子的娘亲还在,那他爹干什么去碰瓷让别人帮忙养孩子?难道是离婚……啊,就是说他们夫妻和离了?”
叶孤城摇头:“据那两个孩子所说,他们爹娘是相濡以沫的恩爱夫妻。”
不过提起这个,叶孤城却只有嗤之以鼻了,恩爱什么的或许是真的,相濡以沫却一定不是事实。
现在那对夫妻的最佳形容词,应该是“分飞劳燕”才是。
可是既然孩子的母亲还在,那这个当爹的又在做什么啊?
人家白云城的剑客又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要帮这两个癫公癫婆养孩子啊!!!虽然不是当事人,但是楚星澜也感受到了一阵憋闷。
看到楚星澜皱着眉头的肉肉脸,叶孤城稍微收敛了神色。愤怒这种东西,看到别人替他那样生气的时候,叶孤城的心反而沉静下来了。
“根据那两个孩子提供的线索,他们的娘亲的踪迹正好与白云城的一条行商道路重合,正好也需要巡视产业,所以我就领着一队人手一路帮助这两个孩子寻亲。”说到这里,叶孤城的手不觉又落在他的剑上。
“我们一路追寻,也恰好发现这两个孩子的母亲的踪迹。她也不算是无名之辈,只是名声太过狠毒。”
叶孤城冷笑了一声,将那女人做过的事直接说了出来:“我们路过一家商户,因为那家的女儿生得貌美,这人便要求将那个女孩子的面容毁掉,那家商户当然不同意,她居然出手屠戮人家满门,六十八条人命。”
叶孤城没有对楚星澜形容当时的惨状,他之所以这样清楚那家人一共有六十八口,是因为当地官员从未遇见过如此惨案,遍寻人手也没有敢替这家人收敛尸骨的,最终还是白云城的侍卫着实看不下去,好歹帮那家人料理了身后之事。
而最让人觉得齿冷的是,那个“貌美惊人”的商户之女,实际上只是一个五、六岁的孩子。
雌竞到五六岁的孩子身上,除了精神有问题,楚星澜也说不出其他评价的话来。
江湖风波恶,既然身入江湖,当然会做好随时殒身的准备。但是叶孤城从执剑的第一天就知道,手中的剑不能伸向更弱者。
武林之中的灭门惨案也不少了,然而江湖人无端屠戮普通商户,这件事本身就已经挑战了叶孤城作为“人”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