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对傅孤尘寄予厚望,却遭这般飞来横祸,不仅没能母凭子贵,反而因此被丈夫厌恶,后来更是稍有不顺,便怪她生下了这样一个灾星。
她想尽办法,才又过剩下了第二个孩子,如珍似宝,唤为如珍。
傅孤尘知道自己的母亲,有多爱惜这个孩子,所以他看到那匹马高高扬起马蹄,马上就要踏下去的时候,才会出手惊走了那匹马。
可是似乎,并没有人感谢他,也没有人在意他。
就连他的母亲来给了他一点难得的温柔,也不过是因为害怕他这个灾星的记恨,会伤害到她另一个视之如命的孩子。
“我不恨他,你走吧,不用再来了。”傅孤尘终于开口,因为失血而干哑的嗓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就好像在那里的,只是个没有感情的空壳。
他的母亲又神神叨叨地念了几句什么,然后离开了。
傅孤尘忍着身上传
来像是灼烧一样的疼痛,
站起身来,
从破了个缺口的水缸里舀起冷水,一遍又一遍,冲刷掉脊背上残留的酒液和血污。
一墙之隔的院子里,窗上透出昏黄的烛火。
有些模糊的光影下,他的母亲抱着如珍,轻轻拍着她心爱孩子的背,低声唱着歌哄他入睡。
突然间,烛火下的宁静被打破。
瓷器的碎裂声,妇人的尖叫,男人的骂声,和孩子惊醒的哭声顿时混做一团。
男人身上带着酒气冲进屋里,对着妇人落下一个重重的耳光:“都怪你这个贱人生下个灾星孽障,害得傅家连着我也被迁怒排挤。今天族长说,当时要许诺要带走那个灾星的仙长也死了,怎么办!你倒是告诉我,这么一个连仙长都能克死的灾星,你让我该怎么办!”
男人转过身,看向隔壁破落的后院,借着酒壮胆气,不知从哪找出来一柄刀。
他对傅孤尘动了杀心,但是刚提着刀走了几步,心中却又升起恐惧来。
他厌恶又害怕,最后还没走出房门,又折返回来。骂骂咧咧地将刀扔到一旁,泄愤般地对着夫人又打又骂。
妇人被抓着头,尖叫着哭泣,却牢牢把孩子护在身后:“别打了,求求你……至少不要在孩子面前……”
男人打红了眼,顺手拿起手边的瓷瓶,眼看就准备往妇人头上砸去,就算就此打死了也无所谓。
“咔嚓——”瓷器尖利的破碎声响起。
瓷瓶从男人垂下的手中滑落,摔下来碎了满地。
男人艰难的转过头,他不可置信的看到傅孤尘在他身后,双眼暗红,神情漠然,手中握着刚才丢在一旁的那柄刀,贯穿了他的心脏。
“你、你这个……灾星……孽障……”男人瞪大眼睛,渐渐失去了生机。
因为刚才的举动,傅孤尘手上用以压制的锁链,几乎将他的手反向翻折过去,露出血淋淋的肉和骨。
但他依然那么做了。
血溅在傅孤尘瘦削的脸上,他没有害怕,也没有感到快意,甚至没有感觉到有多痛。
他只是觉得酒气和血腥味混杂在一起,有些恶心。
“啊——!”妇人巨大的惊叫声刺破耳膜,她跌跌撞撞地爬过来,颤抖着去探男人的鼻息。
下一刻,她跌坐在一旁,脸上的神情像是已经接近崩溃:“你不能杀了他,你怎么能杀了他,那我怎么办?我的如珍怎么办?”
她只是一株依附于傅家的菟丝花,她如今的所有一切都来自于傅家,无法与傅家作对,也更无法承受一个丈夫因她而死的罪名。
“走。”傅孤尘喉咙干涩,说出一个字很似乎费尽了力气。
“走?可我能走到哪里去!”妇人突然间大哭起来,“杀了傅家的人,就算走了也会被傅家抓回来。傅家不会放过我们的,他们会折磨我们,会卖掉我们,让我们生不如死。”
妇人哭着哭着,却看着傅孤尘,突然疯疯癫癫地笑起来:“哈哈哈哈……我知道了
,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哭着又笑着,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突然握着傅孤尘的手。
然后将那柄已经血迹斑斑的刀,捅进了自己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