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秀到得很准时,黄少天拉开门坐进车里她也没说什么。外面雨小了一些,风还是不停呼啸,这种天气还要出门肯定有事,她在开车,黄少天不敢多问,倒是楚云秀过了一会先开口:“去公司。”
公司里没什么人,气象台都发布台风预警了,不是要紧的工作谁这么拼命。楚云秀一路带着黄少天到他自己的休息室,将门关上,指了指沙发,等黄少天坐下才说:“你和文州被拍到了。”
黄少天没反应过来:“什…么,什么什么?”
楚云秀打开手机,给他看照片。黄少天用指尖放大缩小,左右滑动,盯了好一会,楚云秀在旁边轻声说:“不是可以回家?怎么非要在车里。”
黄少天把手机还给她,咬着指关节不知道要怎么跟她说。他觉得这个事儿真是太他妈讽刺了,这两张照片放出去,一百个人里有一百个会觉得他和喻文州在车里接吻,跟别的浪漫幽会没什么两样。但是根本既没接吻也不浪漫,他当时挤到驾驶座前是因为喻文州不肯解车门锁,而且黄少天敢保证自己的脸色绝不好看,虽然已经有点想不起来昨晚是想说什么,怒气和难受的感觉却清清楚楚,现在还堵着呢,想到喻文州那句“我不会道歉的”就一阵胃疼。
“不是那样,”黄少天揉揉眼睛,指了指后面几张,“你没看见我一个人回去的么。”
除了两个人在车里的两张,还有黄少天独自站在街边拦车的照片,也只有那些才能辨别是黄少天,他和喻文州车内的照片角度不好,光线又暗,疑似亲热的姿势更是只有他的后脑勺,把喻文州全挡住了。
他的反应跟楚云秀预期的不太一样,联想一下很快明白过来:“你们吵架了?”
是啊,黄少天向后仰靠在沙发上,外面的雨声真让人心烦意乱。他突然问,“拍到文州了吗?”
不知道,楚云秀摇头,公司收到的就只有这几张,“记者本来在跟别人,没想到遇到你们,所以拍得不清楚。文州只是素人,应该不会太揪着他,主要是你……”
黄少天望着天花板,久久眨一下眼睛,挺奇怪,刚看到照片的瞬间很紧张,但是因为照片和真相南辕北辙,现在心情非常微妙,似乎还有那么点“可惜”的意思,而究竟可惜的是什么,他却不敢仔细去想了。
“所以现在还没公开?”
“没有,公司买下来了,”楚云秀叹了口气,“当然你不能真的相信这个事就算没了,只是暂时没公开。”
黄少天也渐渐明白过来:“那公司怎么说?”
“分手,”楚云秀简单地说,“避免以后还有把柄;你的性别又比较麻烦,他们不想在演唱会期间出差错。”
黄少天心不在焉:“要是不分呢?”
楚云秀笑了:“他们有多少办法,不从你这边下手,难道不会去找文州吗?随便对着媒体说一句是那个alpha纠缠你,文州以后每个月都要搬一次家。”
黄少天皱起眉:“怎么……”
“少天,你听我说,”楚云秀正经看他,“你什么条件都有,还能再往上冲一冲。刚红两天就分精力去搞其它事情的年轻人,我见过不少,你不是第一个,肯定也不是最后一个。死扛着不分也可以,公司不会拿刀逼你,但你是进来唱歌的,跟公司较劲有什么好处呢?”
黄少天怔了一会:“你当初对我找人交往可不是这个意见。”
“我不是,我不是觉得恋爱和事业不能共存,”楚云秀说,“问题是你现在被拍到了,你明白吗。”
“……不然不用分。”黄少天突然轻声说。
“不然不用分。”楚云秀点头。
黄少天看着放在桌上的手机,体内的郁结迟迟无法消化,在反复而潮湿的雨声中拔根而起,疯了一样四处窜长,遮天蔽日。他只是过了一个生日,长了一岁,什么都变了。
现在他终于意识到所谓的“可惜”又是怎么回事——要是喻文州真的跟他在车里接吻了,至少这个手分得也不算冤枉。
台风天过去,又是一片风和日丽。既然已经被压下来了,接下来的工作还是按部就班,演唱会的筹备也一天天完整。黄少天依旧每天泡在排练室,唱歌,练吉他,或者唱歌,或者练吉他,表面上看不出一点异样。
喻文州已经搬回自己家住了,那天晚上之后他们还没有联系过,可能他也认为应该给彼此一点时间,然后再谈一谈。他的做法依然没错,但这次是黄少天这边破坏了规则。
黄少天当然还没跟他说,他不能接受没头没尾的结束,也不能接受发个三字短信盖戳了事。要谈就当面谈,可是什么时候约个当面,黄少天又说不清了,日子太过风平浪静,就会让人有种可以侥幸的错觉,说不定呢,也许还有说不定。
演唱会首场的前一天晚上,黄少天站在舞台上过了遍总彩,这个舞台真是太大了,观众席由近至远,一望无际,像一个巨大的黑色鱼缸,彩色光束来回转荡,激起一群斑斓的鱼尾游离水面,黄少天站在深水中央,被不知名的潮汐推得心跳加速,汗顺着身体淌下去。
彩排一切顺利,灯光和音响结结实实砸下来,几乎填补了没有观众的空白。黄少天在舞台上四处走动,控制不住地想象明天晚上的情景,他之前也参加过几次大型晚会,但是明天不一样,明天的人都是为他来的。
“少天,够了。”楚云秀在台边对他打手势。
黄少天咧开嘴笑笑,向后捋了下刘海,转身看着监控台:“导演我再唱一首行吗,再让我唱一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