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吃了一半的酥饼盒子还开着,喻文州将它装好,用夹子夹住开口,然后拿着碗筷放回水槽。已经快到一点了,他看了眼墙上的钟,大半夜的还特地跑过来就为了吃一碗红豆粥聊聊天,也真是只有热恋期的人才干得出这种事儿。
黄少天说得对,这样确实很麻烦,要是被人拍到他在这种时间进进出出别人家里,不知道会多难搞。住过去也不是不行,对喻文州的生活是没什么影响,顶多不能再随便写歌;但是这边的公寓不退,他还是可以随时回来住。
不过,还不到一个月,不管从哪种角度看,这个进展都够快的。
喻文州关了灯,回到卧室。他意识到自己正在从一个断崖上跳下去,不停经过长在山石中的细树枝,缭绕的云雾,白风鼓涨他的衣服,再从领口涌出去。
他的手里也许有一个可以控制速度的开关。坠落快得吓人,但他竟然无动于衷,一点也没想用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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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等喻文州给出答复,黄少天在电话里又给了他一个比较正式的邀请:“要不要去看王杰希拍电影?你不是说没去过。”
喻文州很快反应过来:“他们找你唱歌?”
“是啊,”黄少天似乎在吃喉糖,不时听到糖块刮过牙齿的声音,“但是又不告诉我是什么歌,好像还没写出来,神神秘秘的。”
喻文州微微停顿了一下,若无其事地说:“那就去吧,是周末吗?”
黄少天说了日期,又要了喻文州的证件号拿去给楚云秀订机票。
喻文州笑了:“公款可以报销?”
“公司不报就我自己出,”黄少天哼哼,“我有钱!我专辑卖了十几万呢!”
唱片那点算什么钱,他今年接的两个代言才比较有看头,不过喻文州认为要是在这种时候肯定他,可就越来越往包养的路上跑偏了。黄少天大概觉得金主的身份特别过瘾,扮演得挺来劲儿的,前两天还问喻文州想不想换车。可惜一切在喻文州眼里就等于跳到书柜顶上抖耳朵的猫,放它几天,最后还是要被拎下来。
楚云秀订了周六最早一班飞机,黄少天在头等舱休息室里戴着巨大的墨镜,一张脸只剩鼻尖和下巴,黑t恤又帅又时尚。然而地勤人员递水过去的时候他第一下竟然没拿稳,喻文州远远坐在房间另一头看着,知道他肯定眼睛还没睁开。
果然上了飞机,头等舱除了他们三个没有别人。飞机开始在跑道上滑行,空姐都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喻文州看着另一侧窗外阴沉的天空,突然肩膀一沉,转头看见黄少天歪着脑袋栽了过来。
“不是让你早点睡?”喻文州轻声问。
“几点睡都困,我生物钟没有早起这个功能,而且你不知道云秀叫我起床的方式多粗暴……”
“咳。”
黄少天像被拔了尾巴上的毛,转过头从椅背中间的夹缝里偷看楚云秀:“…你听见了?不不我没有抱怨的意思、”
“我没听见,”楚云秀慢条斯理地说,“只是想提醒你注意一下影响,顺便发现你好像在讲我坏话。”
“现在又没人、”黄少天狡辩。但他也知道飞机平稳之后空乘就会走动,只好离开喻文州往窗户那边靠,闭上眼睛继续赖床。
剧组现在拍摄的位置和上次喻文州来的已经不是同一个地方,今天似乎没有早上的戏要拍,现场零零星星几个工作人员,吃着早餐闲聊。喻文州正在打量布景,突然身后有人说:“你怎么来了?”
喻文州回过头,看到张新杰也有点惊讶,但他立即明白了,笑着问:“又超资了?”
这部电影是霸图投资,张新杰会出现大多是这个事,不过霸图财大气粗,对好导演一向大方。果然张新杰点点头:“其实还没有,但是王杰希想加东西,我来跟神医谈一谈。”
方士谦是制片界出了名的妙手回春,救起过许多因为资金不足差点夭折的电影。不过他对王杰希十分纵容,从来不拿成本压他,估计霸图最后还是要掏钱。喻文州伸手摸了摸眼前做工精良的道具,感叹着一分钱一分货,张新杰在旁边问:“你过来写歌?李轩不是……”
“快快快来拿着豆浆还是热的、”黄少天的声音从旁边冒出来,看见张新杰也意外地愣了一下。
“少天带我来的,”喻文州接过豆浆,顺便介绍,“张新杰,霸图副总。”
我知道我知道,黄少天笑嘻嘻跟他握了下手,“不过听说很久了今天是第一次见到。”
“我也是。”张新杰笑了笑,然后看看喻文州,“那你们先吃早餐吧,我进去找人。”
喻文州点头,看他走远,黄少天咬着蛋饼若有所思,小声说:“他很冷静啊?”
张新杰作为投资方,肯定已经知道黄少天要唱电影里的歌,当然黄少天指的不是这个。喻文州和他一起走到旁边的休息区,拉开两把椅子坐下:“那间酒吧现在是他管,还有什么不知道的……云秀呢?”
“先去酒店了,她好像昨晚也没睡好。刚才听他们说下午才开始拍。”
市区倒是离这里不远,但是他们没有车,黄少天哪能大周末的往人堆里扎。他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敲了敲:“不如我们也回酒店?”
喻文州笑着看了他一眼,凑过去他耳边低低说了两句,黄少天耳朵又红了,一下站起身:“别瞎说!赶紧起来趁人少我们去逛逛。”
这里搭了一个民国时期的港口城市,因为贸易往来,道路商铺做得颇为繁华,只不过现在没什么人,倒有点像遗留的观光景点。他们一路东摸摸西看看,最后走进一间当时夜总会一样的小舞厅。可能前两天刚拍完戏,里面桌椅摆得有些散乱,桌面剩下的花却还没枯萎,只是微微蔫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