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寒暄了一番,颜询这才问道:“方才我跟母亲过来的时候,似乎听得府里的下人说要准备龙凤红烛,可是府里最近有什么喜事吗?”
王夫人一边暗恨贾母把大部分身家都给了黛玉的安排,一边又觊觎这些财产,偏还要装成被贾母强按着同意的样子,典型的又当又立。
所以颜询问起,她就装作不知道,由着贾母去跟秦晴对上。
贾母却有些尴尬,毕竟秦晴是黛玉的婶娘,按理,黛玉的婚事应该是秦晴来操心才对,她趁着人家不在的时候给黛玉定下人家,有些不占理。
凤姐最是八面玲珑,看清了房内众人的暗流汹涌,便笑着开口道:“说来我还没给颜太太道喜呢,恭喜颜太太,贺喜颜太太了。”
颜询和秦晴听到这话,心里都有了猜测,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担忧。
秦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笑问道:“哦?却不知喜从何来?”
凤姐笑着说:“之前去拜访颜太太的时候,见着了颜太太的女儿,叫悦姐儿的,那可当真是个钟灵毓秀的姑娘,水灵极了,我一看就爱的紧,想着要给悦姐儿说门亲事,却不巧,悦姐儿在岭南都定亲了。”
“今儿我给颜太太贺喜,可正是有另外一桩亲事呢。”
秦晴思索了片刻,扫了眼贾母,问道:“二奶奶说的亲事莫非是说给林丫头的?”
凤姐抚掌:“正是呢。”
秦晴也没有急着问男方的信息,反而感慨道:“说句心里话,我这些年也是一直惦记着林丫头的婚事。”
“她从小父母双亡,我作为她的婶娘,按理应该接她过去抚养,可偏生家在岭南,路途遥远,她又身子不好,只能让她寄居在贵府。”
“眼瞧着她年纪越来越大了,出落的又那般出挑,我又操心起她的亲事来。”
秦晴说着,又拉着凤姐的手,絮絮道:“说起来,我在岭南倒是相到了几个青年才俊,旁的不说,人才那是一等一的出挑,家里人口也简单,虽然不是高门府邸,却也有钱有功名的人家,最主要的是,那几个孩子私生活都非常检点,不说纳妾,家里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只可惜是离京城远了些。”
“不过,林丫头到底还是要嫁到岭南我们才放心一些。林丫头的叔父身子骨越发的不好了,她若是嫁在京城,以后我们也不知道还能来看她几次。”
“到底在岭南我们能照应到,也放心一些。”
凤姐被秦晴一打岔,只能无奈的搭腔:“是,你们担心林妹妹,我们也是一样的,不过颜太太不用担心,在京城,我们也能照应着她呢。”
秦晴没有争论他们是不是真的会照应,反而又拉回了话题,问凤姐,“二奶奶方才说要给林丫头说门亲事的,不知道是哪家的青年才俊?年方几何?可有功名?家里人口如何?婚前可有妾室?”
说着,不待凤姐回答,又道:“不过,咱们丑话说在前头,这可是林丫头的终身大事,若是那种私生活不检点,人不上进的,任他家有家财万贯还是权势滔天,我可都是不同意的。”
凤姐笑道:“这是自然,林妹妹在府里长大,跟我们也是相伴多年,我给她说亲事,自然是知道了好的人家才跟颜太太说的,若是那不好的,怎么会说到你的面前来呢?那不说颜太太不同意,只怕老祖宗也要打我了。”
众人笑了一阵,门外有人来通报,确实贾宝玉跟黛玉一起来了。
贾母忙让他们进来,颜询顺着门口看去,即便是心里早有准备,可还是被黛玉的模样给吓了一跳。
他记得两年前看到黛玉的时候,黛玉还是青春靓丽的模样,便是身子瘦弱了一些,可好歹脸上还是有些肉的,说起她感兴趣的事,眼睛里也能看到笑意。
哪像现在,她脸色苍白的如同一捧雪,整个人瘦弱不堪,垂在一旁的双手从窗棂透过的阳光照射下,像冬日里凝结在竹枝上的冰晶,一折就会断。整个人像一枝还没来得及绽放就因为病虫害而被迫枯萎的芍药,似乎短短的两年,这个宅子就吸干了她的精气一般。
颜询看过原著,知道黛玉到了后期病情只会越来越严重,所以他来之前也是做好的心理准备的,心想着,只要她还活着,还留一口气,这次他都能彻底救她出去。
可是,书上字里行间的描写又怎么比得上亲眼所见的冲击?
在这一刻,颜询甚至都顾不上男女大防,他压着抽痛的心绪,立刻大步上前,想要扶着黛玉,低声问道:“妹妹,你这么这般瘦了。”
黛玉避开了他相扶的手,给颜询和秦晴行了个礼,
秦晴连忙起身把黛玉拉过来,搂在怀里,低声问道:“可是又病了?怎的这般模样?”
贾母见状,叹了口气,道:“说起来也是我们祖孙两个最近运势不好,我和林丫头都病了,我这个老婆子还好些,她却是怎么也没好,太医也看过几回了,药一直吃着,可就是没什么起色。”
颜询默然,他知道,这是因为黛玉在这个世界的历劫快要完成了,她的魂魄快要归位了,所以她的身体便要死去,这是仙家手段,是一开始就定好的结局,凡间的太医又怎么能救她呢?
可分明他知道一切,为什么心里还是那么疼?
贾母却又接着说:“我瞧着林丫头这病,来势汹汹的,太医也说形势不容乐观,所以便想着,给林丫头找个夫婿,冲喜一下,兴许她这病就好了。”
凤姐忙补充道:“我们没有事先跟颜太太说这件事,说来也是我们不对,只是你们人没在京城,林丫头的病又重了,所以我们便和老太太、太太商议着,给林妹妹找个夫婿,或许一冲喜,人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