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有点后悔了,那个时候他应该试着救一救林如海的,就算牛头说了,不能改变愿世界的发展,他至少也应该尝试一下,而不是任何努力和尝试都没有做,冷眼旁观。
可是那时候,黛玉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个特殊一点的纸片人而已,他又怎么会想到,后来的她竟然会牵动着他的心绪呢?
一切难买早知道,自己当初种下的因,到底酿造了今日的苦果。
颜询满心苦涩的想着,他低下头去,不敢看黛玉的眼睛,只能无力的道歉:“对不起,妹妹,我当初……当时牛头跟我说,我不能改变世界原本的轨迹,所以我……”
“对不起,妹妹,是我不好,是我……”
颜询很是自责,可是他冷血无情四个字还没说出口,黛玉就摇头打断了他,“我只是很后悔,如果当时我没有出去见你,是不是父亲就不会见你了,是不是他就不会死了?”
颜询很是惊愕,他明白了黛玉对他的症结所在,原来她竟然以为林如海的死跟他有关,怪不得她突然对他如此冷淡。
知道了症结所在就好,知道了就能解决问题,颜询冷静了下来,他双手抓着黛玉的肩膀,强迫她转过身来,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说道:“妹妹,我想你应该清楚一件事,你父亲在我去之前就已经病重了,不然他不会让你小小年纪就舟车劳顿到扬州去的。”
“我知道,你父母的死是你一辈子的痛,我也知道,你很希望换回他,但是你要冷静一点,你父亲的死跟你,跟我都没有关系。”
颜询能理解黛玉,因为当时,母亲遭遇车祸,死去之后,他也是这样的,他总是会想,如果他没有参加那个比赛,如果他没有来到海市,母亲是不是就不会碰到车祸,不会死。
可是他比黛玉幸运,他得到了穿越时空的机会,他找到了亲生父亲,在奇迹和亲情的补偿上,他走出了阴霾,振作了起来。
但是黛玉不一样,黛玉在荣国府过的并不开心,尤其是其他人都是一家子,只有她孤身一人,所以她在知道这件事之后,难免会钻牛角尖,难免会去想那个万分之一的可能。
颜询见黛玉还在哭,声音便重了一些,“黛玉,人死不能复生,我知道你很想念你的父母,我又何尝不是?我也很想念我的养父母,他们死了,活着的人注定要留下来承受悲痛和思念,可是我们不能因为悲痛和思念就钻牛角尖,就沉浸在过去的世界里,我们应该往前看的,人都是要往前看的。”
黛玉看着颜询,泪流满面,她问道:“我知道,父亲那时候病的很重了,他一开始都不认识你,可是后来又突然承认了你的身份,如果我之前没有出去见你,是不是他就不会见到你,是不是他就可以多活一段时间?哪怕是一天?”
颜询被黛玉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给打了个措手不及,他突然想起了一句话:我不杀伯仁,但伯仁却因我而死。
他知道,他不是王导,林如海也不是伯仁,林如海的死是作者设计的,或者是原世界的运行导致的,跟他没有关系。
可是黛玉不知道,她会因此联系,怪罪自己,深深自责。
颜询不知道该如何跟黛玉去解释,他要怎么说?难道说林如海是曹公写死的?林如海就该在那天死,他见不见他都不会改变?
虽然事实如此,可是这么跟她说,那无异于往她心口插刀。
颜询思索了片刻,正色道:“黛玉,你父亲的身体状况你应该清楚,你们那时候肯定也都找了大夫看过,你父亲是病重,药石无医。”
“对,我这个世界的药物或许对他会有帮助,或许可以让他托养一段时间,我当时没有尝试过,我现在也很后悔,你可以骂我冷血无情,但是你父亲的死,跟我,跟你都没有关系。”
经过刚才的一番话,现在重新说出来,颜询冷静了很多,他想的很清楚,既然他已经掉马,既然他跟她已经闹到了如今这个地步,那不如把一切都说出来,一次性都说清楚。
免得有误会埋在心里,成为不定时的炸弹。
腐肉只有一次性剜去,伤口才不会继续化脓。
对于颜询没有用药救自己父亲这件事,黛玉知道,她没有办法去责怪他,而且,经过他的提醒,她也确实想起了当时大夫的话,大夫说父亲是油尽灯枯,无药可医。
但凡有一丝可能,她便是散尽家财,也会保父亲一命的。
是啊,父亲的死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是上天要收回父亲的性命。可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越发的难受,因为她连父亲一点生还的希望都看不到。
哪怕是时间倒流,哪怕是回到从前,她还是留不住父亲。
她注定要成为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一辈子飘零,早知如此,父母为何不把她一起带了去罢?
黛玉越想越是悲痛,心都被揪起来了,针扎一样的疼。
紧接着,又是撕心裂肺的咳嗽声,黛玉立刻掏出手帕捂着。
颜询也着急了,心想是不是自己刚才的话说的太重了,但是现在不是纠结那个的时候,说出的话已经无可收回了,他只能一边给她拍背,一边喂她喝水,希望温水可以让她舒服一点。
黛玉咳的厉害,身子都弯了下去,脸上一片惨白,一丝血色也没有。
紧接着,喉中一阵腥甜,带起了更严重的咳嗽。
待黛玉咳嗽完,颜询喂她喝水,才看到她唇角还没有擦干净的血丝。
他顿时慌了,连忙抽出她手中的手帕,颤抖着手展开来,果然鲜血如红梅,直把米白色的帕子都染成了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