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又如何?为杀玉鸡卫,他今日誓用尽一切手段,区区疯狂,他不在乎!
于是楚狂抄起含光剑,再不防守,一昧狂似的进攻。方惊愚目瞪口呆,望见他神色狰狞,含光剑辉映天斗,剑气腾天,和玉鸡卫搏作一团,血肉横飞。
玉鸡卫一爪突刺,几乎要穿透其胸腹,然而楚狂却不闪避,横冲直撞,含光剑劈向他颈项。方惊愚看得捏一把汗,再这样下去,楚狂定要受重伤!
他欲要上前,却被青玉膏宫军士纠缠,眼见着楚狂将被玉鸡卫一爪抓烂胸膛,半空里忽又飞来一箭。
这箭有拔山举鼎之威,与先前方惊愚所的那箭相比,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金仆姑如烧空霹雳,劈破玉鸡卫臂膀,轻易透骨而出,又深深扎入膝头,所经之处留下硕大血洞,玉鸡卫痛极大嗥,向凤麟船声嘶力竭地吼道:
“如意卫——如意卫!”
话不必说,此箭必定出自如意卫手笔!然而此时凤麟船中,舷窗大启,虽有人影在窗畔搭弓射箭,却非如意卫,而是那羽衣大袖的老妇。
老妇抖抖索索,道:“如意卫大人,老奴这身子骨儿,实在提不得大屈弓这重物呐。”
如意卫道:“吓!你这小姊妹,竟在我面前倚老卖老,要你持着弓便是了,老啰唣什么!”
她要老妇持稳弓臂,自己则从矢箙里抽出金仆姑,搭于弓侧,又捏着箭羽,觑稳了浮桥方向,猛一箭。
这一箭势决浮云,寒芒如曙霜,猛然贯穿玉鸡卫臂膀。玉鸡卫双手淌血,如野兽般咆哮。
如意卫松开手,吩咐船丁道:“咱们兜一兜圈子罢,射了那老鸡公三箭,想必他恼羞成怒,不一时便要上砲机对付咱们了。”
船丁得令,凤麟船缓缓驶开,在炮火间穿行。老妇只觉手上酸软,虽非自己拨弦,然而那可怖力劲也传到她手上,教她骇然不已。
她扭身问如意卫道:“大人,您不是过誓,说此生不再开弓了么?”
那女童听了,却一通跺脚,磔磔冷笑:“老身哪儿有开弓?开弓的分明是你!老身不过是拨这弦玩玩,决计不是要杀玉鸡卫,只是这箭恰巧落在他身上罢了!”她罢脾气后,又走过来,思量半晌,抽一支金仆姑,道:“那就再射一箭罢。”
她一抬头,望见老妇微笑着看她,神色促狭,气道:“若有人问起,就说这船里的箭都是你放的,懂么?”
老妇含笑:“是,是老奴天赋异禀,两箭射残了玉鸡卫,决计不是出自大人手笔。”
女僮看她一眼,又哼一声,这才接过了大屈弓。
在这舷窗前,她终于似五年前一般端弓朝向雨幕,只是再无迷惘与踟蹰。
第76章血战瀛洲
玉鸡卫百绪缠杂,身颤不已。
他不知今日究竟是何缘由,对上以往用一根指头便能捏死的两只虫儿,竟费了这般大的工夫。他感到身子僵硬滞涩,额上火炭似的烫。正因这异状,他才屡屡失手,且不慎教如意卫射穿了两臂。
这时他低头一望,却见腰眼上有一铁刺,自己身上的僵滞原来源自于此。玉鸡卫伸手将那刺拔出,却见那是一枚细小弩箭,自己中了此箭,竟浑然不察。
此箭究竟缘何而来?
玉鸡卫想起先前在浮桥上端坐时,有一伙蟊贼裒集在桥下,鬼头鬼脑地端弩瞄准自己。那时他虽以猴楂核打破其中数人脑壳,但因楚狂出现阻他举动,仍有漏网之鱼。
他不知那漏网之鱼叫作老眯眼,在脱逃前扣动了弩上縣刀,出一枚小箭,刺中自己。那镞头上淬见血封喉之毒,玉鸡卫而今仅觉动作钝,并未当即毙命,已是十分异于常人。然而毕竟是中了烈毒,他步履维艰,举动不便。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玉鸡卫此时咀嚼这道理,只觉心头苦涩。正因有这短箭在,他才陷入与楚狂、方惊愚两人周旋苦战的境地,才教如意卫以金仆姑重伤自己。今日的失策——全由这枚小箭而起!
一时间,玉鸡卫鬓角青筋哏哏跳动,高声怒吼:“磕碜裂枣,竟也能给老夫造得个大麻烦!”
他虽身中剧毒,吼声却依然如訇訇雷鸣,竟震得近前的兵丁心胆俱裂,吐血而亡。楚狂晓得他的厉害,赶忙伸手捂住方惊愚两耳,自己却也被震得耳口流血。方惊愚也紧忙扯裂衣角,堵他耳朵。
玉鸡卫仰天长啸良久,一个影子忽而飞至。
那影子不是旁人,正是用碎布塞好两耳的方惊愚。
方惊愚一手持毗婆尸佛刀,一手执承影剑,好似佛法里瞋目恨齿的增长天王。刀光剑影疾出,宛若暴风摩空,怒涛百沸。玉鸡卫伸爪格挡,却挡他不住,方惊愚拄刀一刺,狠钉住老人跗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