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狂一惊,望向箭囊,果不其然,其中的羽箭寥寥无几。
方惊愚也不多话,驱马而上。刀剑并出,寒光凛冽繁密,如缤纷落英。楚狂没法子,用彤弓挡了两下,见弓臂险些被劈断,便只得堪堪拉开距离,弯弓射向方惊愚肩头。
然而此时有一箭从旁飞来,射断其箭杆。楚狂一惊,猛然转头,却见那独眼男人亦策马赶至自己身边,挽着弓,气喘吁吁。
楚狂咬牙,如今的他被两面围夹,且身上带伤,很是不利。他不长于近身接战,不能再久作纠缠。
忽然间,他心里生出一个诡计,将披在身上的毡布一扯,如鱼鳅一般纵马打旋,避着方惊愚的剑铓。当独眼男人将弓拽开时,他便故意钻一个刁钻之处,教那箭与方惊愚的钢刀打个擦儿。如此一来,箭射来时度减慢,而他便能用毡布接下。
楚狂将那些刺在毡布上的箭美滋滋地拔出,收回自己的箭囊里。方惊愚看得无奈,这厮怕弹尽粮绝,竟来了一出“草船借箭”。
三匹马并肩而行,渐渐逼近。楚狂欲引弓射马,可看到那匹毛光水滑的黑骊,心里不忍,还是收了弓。
“捕头大人,其实我也不只是长于射箭。”他改了主意,道,“也挺擅长逃的。”
马蹄溅开雪尘,楚狂双腿一挤马肚,伺机要逃。方惊愚却冷喝一声,“还有地洞任你钻逃么?看看你的前方!”
楚狂打了个激灵,抬起头。他看到矗立于远方的白草关,霁云高敞,城楼气魄雄浑,悬门正豁喇喇放下来。瓮洞里架设弩机,羊马墙外骑卒蚁聚,黑压压一片。几彪车马飞出,为的却是那曾在吉顺客栈里打过照面的、趾高气扬的红衣少女。
“两面夹攻,你要逃到哪儿去?”方惊愚冷酷地问。“早些就范罢,下牢里的饭菜滋味倒还不错的。”
说话间,他已猛出一刀,刀光如皎月,劈向“阎摩罗王”肩颈。
楚狂闪避,却还是被浅浅划中,新伤叠着玉鸡卫留下的旧创,一股难以言喻的痛楚似闪电般击穿心头。可还未及他呻吟,方惊愚又是一剑刺来,楚狂忽而头上箭疮一痛,不免得略有分神,结果便是未能架住此剑,剑锋刺进了他的肩头,鲜血四溢。
楚狂闷哼一声,一手却牵缰引住马衔铁。他如脱兔一般,蹿向广道旁的荫森密林中。
方惊愚往旁瞥去,以眼神示意以小椒为的仙山吏。小椒大叫道:
“追!那肥鱼赏银千两,谁捉住了他,可保下半辈子吃喝不愁!”
骑卒们鱼贯而出,涌入密林,楚狂强忍痛楚,策马前行。过不多时,前方的路断了,一道深壑横亘眼前,冰瀑尚未断流,水声如雷鸣。
楚狂下了马,迅地自鞬囊里取出钩爪,在冰面钉下。他在腰间系了一圈麻绳,踩着冰锥踊身一跳,缒入下方。
小椒和众仙山吏赶来时,只见得岸边留着一只钩爪,系在其上的绳索晃晃悠悠。有仙山吏抽剑上前,欲要磨断绳索,却被小椒制止。红衣少女一摆手,道:“将麻绳拉上来!”
众人拿惊诧的目光看着她,她跺脚道:“快拉呀,活鱼可比死鱼值钱!”
于是仙山吏们把着麻绳,奋力拉拽。绳子的另一端仍很沉,看来阎摩罗王仍未能逃脱。可当将那绳索扯上来一看,另一头却挂着一块大冰棱。阎摩罗王早已溜之大吉。
仙山吏们看向小椒,有人叹道:“秦椒,若不是你瞎指挥,咱们如今已能领五万石粟米,住七进大宅子了!”
少女面庞嫣红,有些赧然,却强打精神怒斥道:“看什么看,鱼儿脱钩也是常事!梦里痴吃蛮胀去罢!”
方惊愚走上来,在冰瀑边一望,神色依然是浅浅淡淡的:“分三路人马,一路在此地驻守,一路在冰瀑处搜寻,防那人藏身岩洞,还有一路去左近的二珠村察探。不管走哪一路,他最终都要入关的,这段时日查验需严密些。”
“万一他不入关,往别处去了呢?”
方惊愚说:“不可能,我虽只与他拆过几招,但依我看来,此人性子躁,好涉险,终究会想方设法入关。”
他闭目沉思,片刻后睁眼,目光掠过冰瀑,如一阵料峭寒风。
“‘阎摩罗王’会自投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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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珠村前白雪飘飖。
村口停着一架大骡车,车上铺满谷草,然而车板下却有一片夹层,里头挤着许多脏污的舆隶。
舆隶们多半着一件薄葛布衣,瑟索而不安地挤在一起,他们的手脚被锁链相连,漆黑的眼睛滴溜溜转着,如受惊的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