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显示着宋音最初看见的人形白影。而相机外,女人依然维持着一张平静的脸。
宋音发现自己还挺冷静,并不对此感到惊讶,不过接下来,该轮到她知道自己是什么了。
将摄像头翻转,宋音手很稳地按下了快门。
新出照片上的人像,确定了她的猜想——二人有着一模一样的面容。而图片背后,没有文字描述。
其实宋音打算回屋再拍几张,无奈当她转身时,背后的建筑已经消失,只余一条突然出现的公路,道路宽敞,看不见尽头。
她的身侧也出现了一个很高的标识牌,插进土里的木棍顶端粘着圆形的图标,上面写着两个字:停车。
与此同时,女人撑开伞,遮住了两人。外界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蒙蒙的细雨。
宋音已经不理会她,自顾自地摆弄着相机,试图发现周围都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草地带着干枯的灰色,天的极远处还有黑夜残存的痕迹,周围的环境有些阴翳,拍出来的照片更显得老旧暗沉。
【郊地的公路,没有什么特殊的。】
正常的图片。
【吊死过人的标志牌,没有什么特殊的。】
照片上,细长的木棍上挂着一具男尸,脚碰不到地,二者挨在一起。
她离案发现场远了一点。
【即将到站的公车,不知道开往何地。】
这个时候,宋音已经放下相机,目视远处的大巴一点点靠近。
“先问一个重要的问题。”宋音没有转头,平静地说:“姐妹,咱们有钱吗?”
不出意料,没有人回答。
大巴缓缓地在立牌边停靠,开门,里面竟然坐着不少人,老人儿童都有。宋音又对着车厢内又拍了一张,果然,这次的图片和描述都有改变。
照片里,座位上与乘客重叠的地方,多出了几只硕大的昆虫,昆虫头颅或者四肢掺杂着人类的形体特征,伤口处沾着紫红或者腥绿色的血,不出意外都已死亡。
【一辆载过许多人的公车,目的地不明,收取的费用未知】
宋音打算以后有些地方就不拍照了,比如一定会上的车,怪膈应人的,虽然她总觉得自己不太能忍得住。
新晋摄影师一脸忧郁地上了车,随后就是收起伞的女子。
《风暴追逐者》
一个关系着许多人是否能存活的问题,新接入研究所的核子应该从哪个核域开始了解?
到目前为止,除了未被发现或者没有核子幸存的核域,有过记载的已经过万,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还会有增加。记全编号对普通人来说都是一件困难的事,更何况熟知其中的规则和禁忌。
从知识中获取到了某个核域的一线生机,很大程度上意味着丧失了在其他地方存活的可能性。同时,人们只能统计生还者,如此反推进入核域的概率并不让人信服,而按照逃脱最困难、或者存活率最低的方法排序也都有其缺点。最重要的一点,一旦这些数据有变动,核子们又无法用电子方式辅助计算和通知,整套体系到最后会变得非常复杂。
死亡如影随形,在这种情况下,核子们逐渐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有所共识——从最残忍、扭曲的核域中开始了解。
他们不仅要存活,还要生活。按理来说,经历过的核域越多,核子往往会越游刃有余才对,但现实情况是,他们以核域中的精神病院开篇,往往以现实世界的精神病院结尾。
相比于肉体,人类的灵魂和精神有时显得更为脆弱。了解从这些扭曲的诡异中得以摆脱的方法,为了是真正到了抉择的时刻能够死的轻松一点;如果能活,也不至于陷入终生的崩溃和恐惧。
那么,熟知多人核域“杂交昆虫馆”是所有核子前期越不开的课题。被大巴车载往昆虫馆,又凭借着大巴车从昆虫馆离开;去的时候是人形,回来的时候却人虫交杂,甚至因为昆虫的特性,只保留部分肢体。
即便在他们回到现实时,肉体完好无损,精神上的崩溃却不可逆。人们至今不知道那些陷入疯狂的核子,眼前的世界到底是何模样。
这样看来,死永远不会是一个最坏的结局,而核子记住的所有规则,最起码能够避免自己落到如此地步。
现在,对于熟知“杂交昆虫馆”的核子来说,现在有一件事能够肯定——中途上车的乘客,绝对不会是人。
坐在靠下车门的座位上,周棋成捏了捏手指,忍住按压额头的冲动。
她是研究院人工制造超忆者的一个尝试,并且就结果来讲成功了一半。周棋成的听觉记忆力很可怕,听过的任何话不会再忘记,其他方面的能力也远超常人水平。但对于大脑的操作总是存在代价,持续的头痛和短寿已经不算太糟。
人造超忆者的身份使得她存活概率陡然上升,但如今周棋成预感不佳:剧烈的头痛影响着她的思绪,大巴车的细节虽然能对得上号,但是天上却下起了细密的小雨,这点根本不曾记载;车子无缘无故从市区进入了荒郊野岭,简直要多诡异有多诡异,至于突然上车的两个女人——
这已经不能说是双胞胎了,周棋成看得分明,她们两个的形体完全一致。
先上车的女人手持相机,路过几个座位时微压眉头,脚步偏向另一侧,能够隐隐看出排斥的态度,但这抹抗拒浅淡,不过分在意,和路过水沟时绕路没什么两样。后面的女人没有任何表情,手上湿润的雨伞后遮掩着什么东西,她是在场唯一一位带了雨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