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露怯,只是低眉顺眼地跪在那里,一派温顺模样,通身上下唯有鬓上那朵蔷薇添了三分艳色。
沈裕撑着额,看出些端倪:“是苏婆婆叫你来的?”
容锦神情中添了些局促,头更低了:“是。”
她仍旧捧着那盏热茶,素白的手,指尖微微泛红。
她今日穿的是鹅黄色的交领上襦,肌肤莹润,系带勾勒出不盈一握的腰肢,长裙在地面铺开,像是幽静朵盛开的昙花。
但因着他的逼问臊眉耷眼,蔫儿了一样。
沈裕知道苏婆婆心中想的是什么,盯着容锦看了会儿,忽而觉着自己同这么个小姑娘计较挺没的,何必非要叫她难堪?
他示意她将热茶放在一旁:“此事是苏婆婆擅作主张,我并未想过为难你,你也不必时时在此伺候,回去就是。”
沈裕还记得那夜,容锦被那加了药的酒折磨得险些神志不清,仍旧竭力离自己远远的,并未想过攀附。
便以为容锦听了此话,会如释重负地离开。
可她并没动弹,只是极轻地说了句:“没有为难。”
沈裕要去拿茶盏的手一顿,眉梢微抬:“你说什么?”
“奴婢说,”容锦咬了咬唇,仰头看向沈裕,“奴婢不觉着为难。”
第19章
沈裕几乎有些错愕。
既意外于容锦的反复,也惊讶于,她竟然会这般直白地宣之于口。
向来运筹帷幄的沈相,突然意识到,自己竟有些摸不清面前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姑娘的心思。
他停顿之后,又继续端起茶盏,自顾自地抿了口茶。
黑釉建盏中漂着几片舒展开的嫩叶,明前龙井带着股独有的鲜嫩甘甜气息,沈裕却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上回喝这茶,得追溯到六七年前。
那时他还在漠北,率军打赢了场极漂亮的胜仗,圣上已经病重卧床,废太子临朝听政,遣人带着赏赐前来犒军,其中就有一罐钱塘上供的明前龙井。
沈裕咽下含着的茶水,克制着没再去想旧事,目光依旧落在了眼前的容锦身上。
她没再如往常那般躲闪,仰着头,定定地看着他。
一双杏眼黑白分明,映着他的身影,隐约带着些紧张,和孤注一掷的势头。
同他说出那样的话,的确需要鼓起不少勇气。
舌尖舔过齿列,等茶香淡去些,沈裕正欲开口,却听着外间传来动静,是商6与颜青漪从城外回来了。
却又不止是他二人,紧随其后的,是神色悲喜莫辨的荀朔。
对于这个半路遇着偏要跟来的意外来客,商6颇为高兴,毕竟多个大夫,对沈裕的病情总没有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