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狼狈的沈裕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沈相”,也不过肉体凡胎,与她这样的寻常人没有什么本质差别。
甚至没来由得叫人觉着,像是寒夜之中的一星烛火,将要油尽灯枯。
容锦不知道沈裕究竟去做了什么,又听了什么,但她缓缓摩挲着袖中的泥人,心中生出个从未有过的想法。
她不能再一昧想着躲避,她得知道沈裕的过往,摸清他的喜好与忌惮,才能自救。
已是站在悬崖边,退无可退,哪怕面前是虎狼,也只能尽力一试。
商6跟在沈裕身边数年,从漠北回长安,算是对他身体情况极了解的人,一见这情形就慌了。
因沈裕的腿疾虽屡屡复,可说到底,最差的情况也就是不能再行走如常,但若真牵动了从前留下的内伤,是能要命的。
此事沈裕自己也清楚,这几年修身养性、冷静自持,遇着再麻烦的事情也未曾动怒,可今夜……
商6手忙脚乱地翻看着车上的药箱,却不得头绪,急切道:“公子,应当吃什么药?”
沈裕唇齿间尽是残存的血腥气,不自觉地皱着眉,他摇了摇头,还未开口吩咐商6,便见着一盏清茶送到了眼前。
抬眼看去,是满脸忐忑不安的容锦。
她摘下了面纱,露出张略施脂粉的脸,不似王府宴会那夜妖艳,也不似平日那般素净,是个清丽温婉的美人,此时也算得上贴心。
沈裕就着她的手用茶水漱了口,又含了香片,等到那股淡雅的清香蔓延开,紧皱的眉头这才得以舒展。
容锦一言不地跪坐在小几旁,抬手将那缕割断的碎拢到耳后,重沏了盏热茶。
商6也逐渐镇定下来:“公子,要去请荀大夫吗?”
“不,”沈裕低哑的声音透着无力,“今夜之事,不得声张。”
商6先是下意识应了声“是”,随后又迟疑起来:“可您这伤……”
沈裕重重地按着心肺,勉强将咳嗽压了下去,觉出喉头的腥甜后,低声道:“你出城去,看看颜姑娘是否得空。”
商6忙不迭地应了下来,看样子,恨不得立时就去。
容锦却是愣了下。
她认得一位医术不错的颜大夫,早年有过交集,只是不知是否这般凑巧。
此时城门已落锁,商6觑着沈裕那灰败的脸色,也没耐性等到明早,马车在别院停下后便匆匆离去了。
苏婆婆尚未歇息,被沈裕这模样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她情急之下被门槛绊了下,容锦连忙上前扶了把。
若是从前,容锦会悄无声息地回细柳院,不愿掺和进沈家的事情中。可眼下,她搀扶着苏婆婆,随在沈裕身后,一同去了听竹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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