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浅丝毫不见惊慌,沉着而冷静,哪怕后面追了一群拿着武器的村民,他的思路依然清晰,有条不紊。
加速的时间弹指而过,不容许任何主意改变。
兰浅非但不杀他,还给母亲找好了退路,说明他碰到村长那群人,被逼着出卖爱人的一瞬间,就已经决定了后面怎么做。
多么惊人的果决,多么惊人的头脑!
山崩地裂般的震撼甚至让怪物怀疑,兰浅被拉入幻境中,还保留着原来的记忆。
不可能。
曾经拥有强悍技能,经过身体强化,精神韧度超强的玩家,被扯入死亡幻境,都会记忆全失,更别说兰浅一个奄奄一息的人类。
对他来说,这就是他长大的家乡,周围对他喊打喊杀的,就是从小看他长大的长辈,极有可能在小时候抱过他,在他生病时焦急地为他喊过村医。
兰浅知道怪物有多恐怖、吃了多少人,知道轻信怪物的一切后果,知道逃离人群会被戳脊梁骨,会成为村子的败类。
得不到任何好处,面临着与怪物同行的巨大风险,不惜被从小生活的全村憎恶,他都愿意这样做。
为什么?
为什么最想杀了怪物的人类,到头来会成为唯一没放弃怪物的一个。
胡思乱想间,一支锋利无比的暗箭从后方“嗖”一声射来,没入阿逐的胸膛。
中式新郎服太过累赘碍事,阿逐踉跄一下,左脚碰右脚,摔倒在地。
“阿逐!”
兰浅不假思索地朝他伸手,却被斜后方一个人影撞到,被压在凹凸不平的山路上。
“还想往哪儿跑?”
村长之子拿着一把镰刀,刀刃贴在兰浅细瘦的脖子,稍一用力就流下血来。
其他村民也扑上来,拉住兰浅的四肢,绝了他逃脱的可能。
“阿逐,还不束手就擒?你再挣扎下去,我手一抖,兰浅的脖子就会被割断。兰浅不是怪物,他只是脆弱的人类,就算你这怪物有通天的本领,也接不回割掉的头颅。”
刚站起要跑的阿逐,无法自控地转身。
兰浅的脸因被钳制而充血涨红,脸颊擦破流血,头发上都是灰。
镰刀锁喉,他连发声都不能,只睁着眼睛上望。
向来淡然的琥珀色眸子,此刻有罕见的焦急。他动了动磕破的唇角,眼中迸发出坚定的光芒,用嘴型说:快跑。
快跑。
喜服被弄得很皱很破,浑身上下那么狼狈,他却不顾自己的处境,还在担心别人。
兰浅的模样与之前无数个玩家重叠,多次循环这一幕的怪物怔然了。
无论经历多少次幻境,清楚结局的怪物每次都会折返。
这一次,他却踯躅了。
之前那些幻境中,他清楚知道那些新娘是为了击杀他,故作柔弱,以此吸引怪物。
兰浅这个渺小的人类,却让他这庞大无比的怪物摸不透。
前方有一个无法想象的巨大惊喜,蒙着一层纱让他无法看清,他心跳如擂鼓,却不敢乱下决定。
怕靠近一些,等待他的,是更大更深的背叛。怕他刚刚升起那一点点可笑的希望,眨眼间,希望就惨痛地破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