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终只是说出这几个字,便再张不开口。
原谅吗,又或者歇斯底里地诘问乞求他用真正带着爱意的目光看他一眼,可那又如何。烟都的大宗师最长袖善舞,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间,不过是最简单的事情。
古陵逝烟爱怜的吻落下来,却如同无声的泪。
双臂先缠绕上臂膀,宫无后顺从地张唇等待古陵逝烟的索求,宫无后半阖着眸,却又忍不住端详面前人的神色。
俊逸清冷的眉目间是对欲的渴求,谪仙染红尘,他毫不犹豫地只为他动情,可这动情又会不会掺杂了几分利益纠缠。但许是多日梦魇叫他生出些自暴自弃的思绪,他不想再深究那些言语又或者目光的深意。
他想,若是黄粱一梦,就此长睡不醒也是好的。
(中间部分省略)
古陵逝烟忍不住低声再次询问道。
“无后,为为师生个孩子?”
这话说得颇为露骨,即使是曾经两人最为缠绵疯狂的时候也不曾询问出口。宫无后也有几分怔愣,他的身子经过改造确实有受孕的可能,但医师说这不过是微末的可能。
古陵逝烟也从未向他表露过自己这般想法,谪仙般的人似乎早就于世俗间的情爱断了往来,就连俗世间的娶妻生子对他而言也不过是过眼云烟,他并不在意血脉的传承,可此刻却说出这般的话语。
是出于爱慕吗,又或者还是欺骗他忠诚的爱的谎言。
宫无后并不敢抬眸,即使此刻只剩下皎洁的月光能看清一二,又或者古陵逝烟早就准备好了完美的带着希冀的表情,可他仍是不敢探寻分毫。
又或者说,他想再多自欺欺人片刻。
即使这句话只是为了换取他的忠诚,即使这句话除了称呼其余皆是谎言,胸膛中颤抖的心脏叫嚣着输送名为爱的毒血,可宫无后最终还是没能说出拒绝的话。
他甚至舍不得沉默以对。
唇齿再次交缠,古陵逝烟似乎听到一声叹息,凝神听去却是宫无后微微有几分沙哑的“好”。
古陵逝烟的目光落在琉璃瓶上。摇曳的烛火在其上明灭闪烁,隐约可窥见其中几分蝶的影子。它们在其中不知疲倦的翩跹翻飞,似是这方寸天地便是全部。他的目光游移片刻,正准备收回时,却被一只将死的蝶吸引。
它的翅膀已经残破,应是撞击瓶身多次所致,此刻躺在瓶底奄奄一息。古陵逝烟看了它片刻,忽生出烦闷的心绪。他放下毛笔,起身寻来曾经宫无后挑选蝴蝶的长镊,将其从中取出。
烛火跳动着吞噬掉了那只还未死去蝴蝶的身体,古陵逝烟却无端生出些无用的心绪。
这是宫无后从烟都离开的第五日,上次他离开自己这般久还是被他父亲所救之时。他的无后格外聪慧,回恩草亭的那一眼,古陵逝烟便知晓了。
宫无后站在萧索夜色里,深红色的长发被风纠缠起温柔的弧度,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肌肤都透着几分病态的苍白。古陵逝烟将长剑背于身后,淡色的眸子注视着宫无后那抹鲜红。
后者并未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靠坐在柱子旁边的那句尸体。良久,他缓步走上前,俯身,伸手将那人的眼眸合上。宫无后并没有做出任何反抗,他只是平静地跟着古陵逝烟回了烟都,对别黄昏的死去不曾有半分言语。他只是沉默地在自己的屋内养伤,直到几日前送饭的宫人慌忙禀报宫内空无一人,古陵逝烟才惊觉自己的所想并无错误。
丹宫宫无后,还是忍不住从了他父亲留下的那句遗言——从烟都逃了。
烟都层层搜捕的天罗地网被布置下去,古陵逝烟面色少有的阴沉,游刃有余的语气第一次从他的口中消失。宫无后是他此生最满意的也是最钟情之刃,他断不能这般将他放走。
毕竟,美丽的事物应被精心囚困,方能保其不朽。
但这次算无遗策的烟都大宗师第一次吃了瘪,几近五日,仍旧不曾找到宫无后的任何消息。他真的如同翩跹单薄的蝶,隐入花海后再寻不到踪迹。
古陵逝烟住进曾经属于宫无后的软红十丈,他忍不住在期间游走。那些曾经他把玩许久,颇为喜爱的小物件都不曾带走。
屋内一切如常,他不想带走任何同他有关的东西,直到古陵逝烟看到了那瓶蝴蝶。它们仍毫无知觉地在其中翻飞,全然不知外面的天地已经有了怎样一番变化。 这瓶脆弱而美丽的东西,总能格外得到宫无后的关注。
古陵逝烟将这瓶蝴蝶带在身边,偶尔看着出神,便会想起宫无后离开前日,他们最后一面时两人所说的话语。
那日夜里,刚沐浴后的宫无后散着湿漉漉的长发,他素来不爱擦发,深红色发在美人榻后散开,水汽片顺着滴落在地上,氤氲出一片水渍。
仆人早就被宫无后支开,古陵逝烟便从善如流地做起伺候人的活。不过大宗师除却做饭,伺候人的本事也有几分笨拙,毛巾将长发包裹起来些许便又漏出去,宫无后便露出软软的笑意。
他生的极美,笑起来自是更添艳丽。 那双眼眸弯起,他顺着动作抬头,抬起胳膊伸出指尖,纤细的指尖点了点古陵逝烟的额头。
这举动行几分僭越,但开口却是软声求着他放过自己的长发。古陵逝烟也不恼,反而被他的动作勾起轻笑,手上力度更轻柔几分。宫无后见古陵逝烟并没有想停下为他擦发的意思,便也不再纠结,重新躺好任由对方动作。
今夜宫无后少有的穿了素色寝衣,但素白并未能损伤他的颜色半分,甚至两厢对比之下,反而多出些平日少有的漂亮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