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乱的手指被轻而易举地捉住,罪魁祸首也毫无愧色,颇有几分挑衅地又动了动指尖,直到被古陵逝烟彻底攥住,才旗鼓偃息。
屋内亮起暖橙色的烛光,仆从们收拾好了屋内,又悄无声息地从中退出,向着古陵逝烟特意吩咐人准备的耳房中走去。
两人倒也没有放开手,仍旧这般拉着向屋内走去。
铜盆中是早就准备好净手的温水,桌上是冒着些热气的饭菜。两人净了手,才走到桌边坐下。宫无后取出怀中的桂花糕,珍而重之地将外面包裹的油纸打开。里面的桂花糕卖相并不算好,应是制作人并不熟悉步骤,应是做了许多次,才弄出如今这差强人意的模样。
但是宫无后却微微红了眼眶,在看到这块桂花糕的瞬间,便猜出了这块糕点到底是经谁之手做出来的了。
古陵逝烟从不会买这般模样的糕点,能这般送到他手中,只能是他亲手做出的糕点才能有这般的殊荣。宫无后忽然有些哑然,他看着那块糕点许久,张了张唇却只觉得千言万语哽在喉口,甚至不知该如何描述自己如今的心意。
他应该是欣喜的,可胸腔中翻涌着的情意却是酸涩的。
这位烟都向来喜形不形于色的大宗师,第一次在爱人面前露了怯。他的眸中藏着点忐忑的期许,却并不开口催促。他只是等着面前的宫无后自己做出决定,是否要将这块桂花糕拿起,放在舌尖尝一尝这块他亲手作出糕点的味道。
宫无后伸手将桂花糕拿起,随后将其放在口中。
其实这块桂花糕与他平日里吃的并无不同,甚至因为制作者并不熟悉的操作,口感也不甚完美。但是宫无后还是一口口将其都吃完了。
就如同他将那些誓言一笔一笔刻在心上。
“师尊,很好吃。”
宫无后自是知道的,他知道这块桂花糕代表着什么,也知道他如今这般的回应是代表着何意。情字何解,相思难医。宫无后在踏上这条路瞬间便知晓,迎接他的下场大抵是万劫不复。可就如同飞蛾扑火,只要那灼热的光芒不灭,追逐便不会停下。
所以他只是将那块桂花糕吃下,即使里面藏着穿肠毒药,也只甘之如饴。
古陵逝烟见他吃的认真,唇角的笑意不自觉地更深了几分。知晓宫无后应是着实味道还算不错,才会这般回答。两个人简单的用了晚饭,古陵逝烟忽然提起说要去后院看看那些锦鲤。
两人掌了灯,从回廊中缓步而行。入秋后的晚风更凉几分,后院里的灯火早已有仆从点好,古陵逝烟又吩咐仆从拿了两个披风,侧身宫无后细心系上。池中的锦鲤因着养护精心,早就生了许多次小鱼,现下池塘中更是称得上鱼群。
各色的鱼尾在水中荡开波纹,如同柔软的缎子在水中飘荡,让人看的有几分失神。宫无后垂眸认真数着,却被古陵逝烟的手拉回了思绪。他微微侧过头看身旁的师尊,线条冷俊的侧脸在烛光的映衬下模糊了棱角。
他说:“再过几日就入秋了。”
宫无后侧过头,那双清亮的眸子盯着古陵逝烟,认真地等待他的下文。
古陵逝烟看出他内里藏着的紧张,唇边漾开几分笑意。他伸手拉住宫无后,将微凉的指尖笼进袖中,又顺势将人拉进怀中。古陵逝烟的体温比宫无后要热上几分,此刻紧紧贴在怀中,宫无后微凉的身子也很快暖和起来。
“吾命人准备了新的被褥和衣物,过几日便会送过来。”
宫无后却并未如他预料地放松下来,内里仍是端着,似乎在等待他继续说些不尽如人意的消息,惹得古陵逝烟没忍住笑意更大了几分。他将宫无后的手指仔细地拢到唇边,随后微微哈气为他暖了暖手。
“明年春日,我们再启程回烟都。”
嗓音沉沉,藏着些温热的希冀和许诺。古陵逝烟从未有一刻觉得未来这般温暖可期过,曾经藏着过往黑暗中的血淋淋,似乎都被面前的宫无后安抚了。他知晓这般的日子不过是短短几月的美梦,但他第一次这般迫切地想为他们多留下些什么。
宫无后抬眸凝视他良久,仿佛终于回过神来一般,埋首在他怀中。
风吹过池塘,扰动一池锦鲤。鱼儿们四散奔逃,灵巧地重新躲回阴影里,只剩下池水还因着他们的躲避而荡起的涟漪。
宫无后藏在古陵逝烟的怀抱里,只觉得若此间美梦换来的是往后的万丈深渊,他亦能甘之如饴。
山上自盛夏入秋并不需多少时日,只下了几夜秋雨,身上的被褥便换了厚的。仆从们将早就准备好的厚重衣物整理出来,重新放进柜子里。宫无后也愈发嗜睡起来,白日总是藏着点困倦,坐在美人榻上看了会书,便披着毯子昏昏欲睡起来。
古陵逝烟端着糕点进来时,便看到的是在小茶几旁边点头的宫无后。
发丝随着他的动作荡微小的弧度,又很快乖顺地垂在身边。那双平日里总是情绪多变的眸子此刻半阖着,看着倒是生出些不谙世事的单纯来。古陵逝烟快走几步,将差点从榻上掉下来的人接在怀里。
宫无后在他的怀里悠悠转醒,随后看着面前那盘糕点,又将那双眸子缓缓闭上。这副不愿再多看一眼的模样将古陵逝烟逗笑,但却只能无奈地任由这人装睡。
自那日的桂花糕后,古陵逝烟仿佛得了些新的乐子。那双平时只用来做些风雅之事的手,如今却热衷于做起各类吃食。都说君子远庖厨,古陵逝烟又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性格,骤然开始下厨,总是生出各类奇妙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