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哥,那咱们还带他吗?”年轻汉子皱了皱眉,难为地看着年长汉子。
“带上吧,浪子回头金不换……”姓张的汉子垂眸想了想,高声对觉枫说道:“你自己可要保准没有痨病,矿上生了病也是扔出去……”
觉枫闻言赶忙举手摆了摆,又颔了颔首。
张柳睨了他一眼,“拿着……”,将自己包袱扔了过去,美滋滋地走在前边,盘算着这次带人过去能得的赏钱。
觉枫毫无怨言地接过沉甸甸的包袱,他身上隐隐还有伤,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边。
几个人走了许久,这里白日酷热难当,到了夜里却是寒凉寂静得紧,他们好歹寻到一处背风的巨石,倚靠着生火取暖。
年青的汉子叫袁禾,是地道的庄户汉,可如今地里收成不佳,都说矿上银钱颇丰,便央求同乡张哥带着来寻个生计。
他听了张哥的判言,以为觉枫是亡命天涯的赌徒,本不愿搭理他,可这半日看他摘野果、搭篝火任劳任怨,心中软了软,扔给他半块干粮。
觉枫接过干粮,举起来扯了扯唇角,以示感激,和着凉水咬了一口。他不眨眼地盯着不时爆出火花的篝火,好像要被这火吸进去一般。那两人知他言语有缺,见他如此,也不来搭话。
是夜霁月清风,与他和镜尘逃出雍国的那一晚何其相似。手中干粮越嚼越尝出烤兔腿的味道,他贪恋地舔了舔唇角。焰火中镜尘俊逸非凡的面容言笑晏晏,眸子温柔的泛着水光。
觉枫心中一动,素日里王爷气势太盛反倒将他的容貌掩住了。但凡是他静气柔和的时候,自己便移不开眼眸……
某种心绪在觉枫心底某处浅滋慢张……将包着野兔皮的包袱抱在胸前,倚着石壁睡了过去……
三人星夜兼程又走了不知几日才远远看见出营房样子的地方。
觉枫眉头紧皱了下眉,袁禾先说出了心中所感:“这矿上怎么还有军头驻扎……”
张柳斜睨了他一眼,厉声呵斥:“闭紧了嘴,不该问的别问。”
袁禾看了眼觉枫,吓得缩了缩脖子。
张柳几乎跑着到了近前,和守营人攀谈了几句,从包袱中拿出了些东西讨好地递给守营之人。
袁禾见状拉着觉枫紧跟了过去,守营之人打量了三人,分别让三人签上名字,袁禾替张柳写上,想再写时才发现并不知道路上认识的这兄弟的名字。
守营人看着三人这等状况,睨着一只眼,诘问:“老张,你方才不说这小子是你三婶家的二表弟。怎连名姓都不知……”
片刻间,老张神情有些慌张,忙搪塞道:“这不跟您老说了,这小子是个哑子,平素不太言语。”
守营人打量了眼觉枫,自言自语:“哑子好,捂紧了嘴少生事。”
觉枫见状支吾了两句,自己拿过笔来写下了名字:“聂九”。
袁禾一拍脑门,自责道:“瞧瞧我这脑子,说过、说过。”
随俗浮沉
三人被安排进了矿上三十几个人住的临时搭起的狭窄棚屋之内,三十几个年富力强的汉子足足散发着热力,赤条条挤睡在大通铺上,汗味、骚味轰隆隆地直冲鼻腔。觉枫只得和袁禾紧挨在一起。
矿上的头头给觉枫、袁禾等几个新来安排开凿石料的差事。石山之上,一把凿子一下一下叮当凿出如盆的大石,装满了车待人拉走……日头暴烈,避无可避,人人晒成深深浅浅的树桩颜色,本身眉眼已然看不分明。
觉枫每日开凿石料近百,一天下来周身如同散架,屋里刺鼻的气味皆习以为常,回到棚屋之内倒头便睡,若能吃上一顿稠粥饱腹,便能睡得更加深沉,不知不觉已是一月有
虽每日筋疲力竭劳作,吃得也是勉强糊口的粗劣糕饼稀粥,烈日将他净白肌肤晒得黝黑粗粝,稍微用力,肌肉薄薄隆起,线条分明,体魄亦精壮了几分。手上伤处已然悄没声地愈合,声带撕裂般的疼痛也减轻了不少……
“聂九,明日休沐,想不想出去逛逛……”袁禾兴奋的睡不着觉,推了推身旁的觉枫。
觉枫背身侧卧,眸子微阖,这一月埋头劳作,脑海里白茫茫一片,稍松下来,心中杂念丛生。他听了袁禾提议,有些心动……默默点了点头……
觉枫、张柳、袁禾三人行了大半日脚程才赶到离矿地最近的镇上。三人腹中饥饿得厉害,被一家牛肉馆子香气引着走了进去,却不敢饱餐一顿。
小侍瞥了瞥三人模样,翻了个白眼,不耐地将菜单翻到最后一页最后一行,点着“牛杂面”三个字戳了戳。三人看了眼价钱,只要五个大板,相视一笑,顾不得小侍白眼,各要了一碗。
牛杂面呈了上来倒货真价实,大片的牛肝牛肺堆在幼白汤面上,勾得个个馋涎欲滴。觉枫许久未识肉味,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汤汁浓郁、牛杂鲜美,吃了这一口,魂儿都要美飞了,赶忙大吃大嚼起来……一大碗牛杂面下肚,舒适得每个毛孔都张开了,简直如重新活了一回。
张柳也吃饱喝足,笑呵呵凑到觉枫跟前,神秘问道:“这店旁边便是赌坊,可要一同去耍耍?”
觉枫看了他一眼,又瞅见袁禾挑眉冲着他摆手,嗤嗤一笑,使劲儿摇了摇头。
张柳看他很是决绝,扫兴的捏出五个大板洒在桌上,撂下一句:“太阳落山前在此集合。”便嘬着牙花离了座。
袁禾见张柳走远,靠近觉枫小声叨念:“聂九,你定不是个赌鬼……”
觉枫弯着眉眼看了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