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先云错愕不已,他头一次极其想要一样东西,却毫无办法,顿感四肢无力,头一次知道了何为撕心裂肺。
觉枫与冉妃来了长威客栈,两人颇为警醒地看四周并无可疑之人,才蹑足进了屋。
大名叫做冉明焰的孩子,仍安安静静躺在那处,不知外边因他已是沸反盈天。
冉妃连日寝食难安,终于见了亲子,还是个好端端的少年样,“妖兽”的模样早不见了踪迹,心中喜极,对觉枫千恩万谢。
“少侠大恩,老身没齿难忘。”冉妃执意跪拜觉枫,觉枫费尽气力才搀扶她未跪下。
冉妃粲然一笑,恍惚中笑意颇为熟悉。
“老身心中清楚,若非遇上少侠这般良善之人,今日我们娘俩可能已经万劫不复了”冉妃凄恍抹去眼角泪水,为明焰整了整额前之发,她思忖片刻,从怀中掏出一物。
觉枫识得那是成双的玉佩,大的玉佩是枚方佩,小些的可以嵌入大玉佩中间,雕琢成温暖怀抱样子,小的如皎皎满月,正是盈月入怀的样式。“止峰”上,盛镜尘为那枚小玉佩差点殒命。
“这玉佩材质并非上称,只是样式别致些。聂少侠心中切勿有了负累。眼下这些物什对老身已是无用了,少侠若是不嫌弃,可愿留个念想。”冉妃悻悻然说道,将玉佩端端放在觉枫掌心,又为其合上手指,将玉佩拢在他手心。
“这,今日所为实乃觉枫随心之举,老妈妈……”觉枫再次支吾推脱道。
冉妃点了点头,欣然一笑,却不愿意脱手,执意将玉佩送他。
觉枫未再退却,将玉佩贴身挂在了颈项之上。
冉妃瞧着眼前少年郎一举一动,越看越是欢喜,“品性端方,坦荡挚诚,是非当前,不论私利。相貌也是聪慧睿智之相。”悠悠暗忖:“镜儿,母妃能为你做的事不多了,不知此举可能帮你一帮。亦算全了咱们这段浅薄的母子情分。”
“嗯~好疼……”榻上沉睡的冉明焰发说出呓语。
觉枫惊诧万分,这孩子竟会说话他看那孩子妖兽的样子,以为他定然不能人言。怪不得要喂药给他了,这“妖兽”口吐人言,便不足以取信于民了。
眼见这孩子快苏醒了,觉枫再出去为他背了些热水和汤食。以木勺小口小口地将汤水喂给他。
冉明焰惺忪眼眸豁然睁开,看见了自己的娘亲,再看见是搭救自己的大哥哥。又觉出身上毛发褪尽,眼圈立时红了,坐起身来,周身上下,每寸肌肤皆查了个遍,又央求来铜镜,见镜中油光水滑的脸。心中委屈更盛,撇嘴大哭起来。
“他们日日灌孩儿难喝的汤药。最后几日,孩儿便说不出话来,连手脚也动弹不得。”明焰口齿极为伶俐,见母亲满是心疼的眼神,更委屈撒娇道。
冉妃连忙止住:“焰儿切勿再言,先来谢谢你的恩公。”
冉明焰骨碌爬起来,想与觉枫亲近些,可又怕他会烦弃,退回了些。跪在榻上,冲向觉枫,喜滋滋说道:“明焰认得哥哥。”
觉枫大吃了一惊,遭此磨难,放在一般孩童身上,不知是怎样吓破了胆。这孩子却复原极快,睡了这一场,又狼吞虎咽吃了些饭食,便欢腾起来。
“哦,你何时认得哥哥的?”觉枫笑着逗他。
冉妃宠溺看着孩子,边不时喂了些汤食与他。
“在那场院上,明焰便认的哥哥。哥哥眸子好看极了,与那些腌臜之人截然不同。明焰一眼便认得了。”
这孩子眼神灵动,性子亦是活泼,与摄政王竟有五六成相像。觉枫暗暗猜想:“盛镜尘年幼之际可也是这般。”
“大哥哥救焰儿,如同天神下凡。是如何做到的?”
明焰呼扇着大眼睛,问个没完。
“等你好好吃完这碗汤食便说与你。”觉枫宠溺地轻刮了下明焰的鼻梁,又想起一事。
“这里有些蜜糖,等你吃好了,吃些甜甜嘴。”觉枫不知从何时起,对儿时的事情记得不太清了,可见了孩子便十分亲近。他向来体贴,每每能想人所不能想,及人所不能及。
“我要,我全都要。”明焰一把揽过装着蜜糖的碗碟。
看这孩子恢复神速,觉枫开怀了片刻,只是诏书如心头大山始终压着他。
觉枫拿准了主意,赶赴和光楼。路上后背被人拍了下,转身一看,竟是步摇。
“步摇,那日竟未曾想到能见你。”
“不错,兄长,步摇也是如此。”
两人皆等着对方开口,迟迟未等来,异口同声嗟叹道:“说来话长。”
步摇欢快言道:“咱们兄妹果然心有灵犀。”
“大哥,来此是为了何事?”步摇试探问道。
“此地已耽搁了太久,我务必要回雍国。”觉枫忐忑不已。从暄儿回雍,算来已耽搁了月余。
距晴源殿下登位仅两月,诏书到手,无论如何不能再耽误了。
想着笑笑说:“临别来找摄政王辞行。”
觉枫本想一走了之,思忖良久,还是决定来道别。
“摄政王从刚才便未出过议事厅,大哥可要等”步摇手上拈了朵妍丽桃花,柔声说道。
觉枫颔了颔首,三年未决的沛水,十日之内哪里能轻易能解决?
“可有法子了?”觉枫锁着眉头轻问。
步摇摇了摇头,叹口气道:“听闻嚣营里有不少凫水的高手。摄政王也在内……”
觉枫眨了眨眼眸,心中没来由地揪了一下。
“步摇,兄长要在此等摄政王,你若闷了,便去逛逛。晚上,兄长为你做些合口的。”觉枫看步摇百无聊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