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大首领说怎样便怎样。只是在下要和我家兄弟嘱咐几句。”说着,盛先云递上随身佩剑以示诚意。
“蜈蚣疤”将宝剑郑重颠在手中乱舞了几下,稍稍点了点,流民自然分开两列让出一处小径来。
先云拂到步摇耳畔,呈交颈之势。“径直走大路,东南十五里即凤禄山庄。拿此物为信物,风连乾一看便知。”盛先云从怀中快速掏出一物塞给步摇。
“那你当如何?”步摇眉头紧皱。
“本王自有安身妙法。”先云眸中烟波流转,俏皮笑言:“现落在流民手中,又缴了刃,只能等英雄来救了……”
步摇抚了抚杯中之物,一枚常锦绣囊,金丝玉线绣飞龙图,应是盛先云贴身之物,转目深深瞥了他一眼。
刚欲转身,被拉住手腕,先云待要说些什么,抿了抿唇,只吐出两字“小心”……
步摇乖顺点了点头,粗着嗓子向“蜈蚣疤”大喝:“大首领,我这兄弟打小娇养些,还请大首领莫要苛待,三日之内,在下必定回来给个交代。”
“保他活着便是,三日为期……三日后即便老子答应,兄弟们也过不去……”“蜈蚣疤”懒懒应了一句,此等事近来做得多了,并不为意。
半个时辰功夫,山下匆匆跑来个随从,瞥了眼盛先云,刚想凑到“蜈蚣疤”近前耳语,被其喝住:“当众直说便是。”
随从赶忙禀报:“大首领,那小子并未走东南,直奔正东去了。”
先云为之一凛,直挺挺站了起来,怀中似揣了个冰圪垯,身旁几个匪众见了也赶忙起身。
“蜈蚣疤”起身晃了晃手中的利剑,在焦土之上戳了个窝,嗤笑几声:“小子,你这兄弟不算仗义。你莫怕,大老爷是讲规矩的,说好三日,便是三日……”
这几日,觉枫皆是随着盛镜尘扮作收取老物什的客商走村串乡。
每至一户,盛镜尘仿换了个人般,亲厚热络得很,家常里短,家中长幼,婆媳和睦皆要探问个清楚,亦装模作样收回了瓮铲锅碗等物什。
已访了三十七户,每日收回的破盆烂瓦,几要占满草屋,觉枫蹲在这些物件前,想要挑选件还可用的,挑拣了半晌无一可用,打趣道:“盘问如此细致,末了收回些物件,主家千恩万谢,王爷体察民情的法子倒是十分高明。”
镜尘盯了他一眼,眸色渐深,再倒满杯水酒吞下。
觉枫瞥见了踌躇神色,气短了半截,思忖着哪句话生了事,摄政王神色竟似受气一般。
“王爷若是找人,这法子便是大海捞针。何不让州衙去查查户籍……”觉枫亦伸手倒了杯酒。
窗外乱风侵扰,惹得柳条晃动,零落了些枯叶。
镜尘面色更沉,他并了两步,夺了觉枫酒杯,将杯中物泼洒出去,捉了觉枫手臂缚在身后,堵上了唇。
这几日心中空荡失落得厉害,盛镜尘此刻便想要填满些。他轻吮着,与觉枫唇齿厮磨,伸手攀上柔韧腰腹。
事发突然,觉枫还未来得及翻脸,双手便被缚了。眸子死死盯着那双醉眼,面皮热得发烫。
“分明是你惯能生事……”盛镜尘话里倒打一耙,语调却极柔。
一手游走如风,在这筋骨匀称身躯上处处点火,反撩动得自己舌燥,急促问道:“良辰难逢,小王,愿自荐枕”
手被狠狠钳住,腿也被死死压制,觉枫用脚不停寻摸,终碰着只瓦罐,用尽气力踢了过去,瓦罐之上迭了七八个物什,重重倒塌到茅舍几近倾塌的立柱之上,茅舍跟着要倾倒般,泛起尘埃,瞬时布了喉咙,呛得人难过。
“王爷想要纾解,花街柳巷多得是人乐意,便要在这房倒屋塌的腌臜之地才快活,果然……”觉枫脑中盘桓了许多,“果然禽兽”,“果然色胚”,皆感不妥,终是没有脱口。
豆丁般大小的灯火,亦为这屋中尘霾所惑,颤巍巍的没了主张,晃动得厉害。
镜尘停了动作,缓缓撑起了身。
离了钳制,觉枫赶忙从空隙中钻出。屋中已无藏身之地,觉枫启开了门扉,屋外月辉飒飒落下。
“诏书便在此,盖了私印便可发雍国。”镜尘冷言道,喉咙滚了几滚。
沉吟多时,觉枫掩了门,抱剑和衣坐在了长凳之上。。
静谧夜里,盛镜尘发出喟叹:“这诏书到了雍国,晴暄身为嫡子,不肖多少时日便能承继雍国大宝。”
觉枫不知对方能否看到,仍是颔首。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诏书分量、亦没有人更清楚两人天差地别的境遇。
在他的心念之中,两人始终隔着一条无比宽阔的河,让两人泾渭分明。
他聂觉枫,生来似乎便是如此命数。身为人臣,他可以舍生忘死拱卫主子,便是为此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就算是偶尔勘破殿下眸中柔情缱绻,无法自持之际,心中似是总有人作祟,胸怀痛得如遭锤击,全然无法集中情思。
觉枫不知自己因何如此,可想想这样也好。殿下在他要奔赴的大道上才好,万不可在岔道上迷了途。
“大首领,明日三日便到,这小子可要处置?”抱着鬼头刀的流民侍从问道。
“蜈蚣疤”瞧了眼端坐于土堆上的“人票”盛先云。他人正襟危坐,像个土地公似的,稳重的让人想去拜拜,求些福禄。
“小,小子,你那兄弟可牢靠?这凤禄山庄不过七十里,打两个来回也够了。你小子最好没骗爷爷,兄弟们的刀闲了两日可有些闷得慌了。”流民首领的蜈蚣疤随嘴角扯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