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榻上之人兀得一串话语,只两字清晰异常。
“贵人口识又开,离全然醒来不远了。”初神医大喜过望,速速拿出一册记了下来。
盛镜尘谢过了初神医,又应了供应医馆名贵药材之事。医者道谢退了出去。
盛镜尘侧身坐在了床边,攀上觉枫手掌,那手已渐渐带了令人眷恋的暖意。
“聂觉枫,本王知你情志坚忍,既然能出声,是男儿便给本王醒过来。”沉吟了片刻,镜尘又道:“你最是心念的岁银,只要你能醒来,本王立刻下诏。可好……”
疾风劲吹,鼓动得暗夜亦躁动了起来。
一阵如遭雷击的痛意袭身,觉枫猛的睁开双眸,眼前昏暗一片,鼻前屡屡清淡馨香。
“这方并不像阴曹地府,难道是做了游荡无依的野鬼?”觉枫边是打量屋中一切,心中暗念。
不消多时,觉枫看清了屋中全貌,陈设简单却显得肃静雅致,桌案之上竟一人双目微阖,手肘杵案,似是睡了。待看清了那张俊逸面庞,觉枫才略略想起些前尘……强撑着起身,不知何处痛得如撕心般,口中忍不住泻出了声来。
盛镜尘离得不算远,又睡得极轻,听了此声,眸子兀得睁开,目光直直对上觉枫痛得清明的眼。睫毛紧紧扇动了几下,唇角耸了耸,笑意从眸中涌动了出来。
起身坐在了床边,半拥着觉枫倚坐起来,又续了一杯温茶水,递与觉枫。
“先润润嗓子……”盛镜尘说话调子放得极轻极柔……
少年往事
觉枫呷了一口茶,喉中润了许多,腔中猛地泛上咳来,待他咳完,盛镜尘递上褐赭色帕子。觉枫接了帕子,草草在嘴边沾了沾,递还给他。盛镜尘接过塞在了袖中。
这一连串作为极其自然,觉枫心中飘忽起了四个字——含情脉脉。
想清楚这四字深意,他被这念头吓出一脊梁冷汗,连忙扯些话来遮掩。
“这,在下躺伤了多久?叨扰王爷了。”
“七日。”
“竟如此久了嘛……”此刻,觉枫已然想起个大概,开年大祭、殿下返雍皆历历在目。不由心焦起来,七日已耽搁太久……觉枫咬着下唇,唇色殷红。
更声响了三声,天光已有变亮迹象。
“王爷,该准备了。”门外近侍提醒道。
“好。”盛镜尘应道。
“本王该去朝会,聂大人在府内静养,不急于一时。”盛镜尘试探着说。
觉枫心中急切,恨不能飞回霓园,问清雍国动向,镜王府实在不该再待了。只是盛镜尘话中留人之意,不好生硬,木木然点了点头。
盛镜尘似是心情大好,忽得想起了什么,抛下一言:“雍国国主殁了,雍国天地要换换了……”
觉枫心绪黯然,“王上归天,殿下必定极为悲痛。可能应付内庭纷争?若是争不得宝位,自保也是好的……”他和衣坐在榻上,背靠床头,便任由思绪四浮,从晨曦枯坐到天光放亮。
“吱呦呦~”房门从外推开,三四个小侍持了洗漱之物和吃食鱼贯而入。
几人皆低头垂目,放下手中之物便退了出去。觉枫压根没寻到开口时机。
又过了半晌,一位白须老者推门而入,见觉枫坐着,先是微微愣了愣,再便如老友相见般,眉眼带笑,坐到了榻侧凳上。
“贵人醒了,可喜可贺。”老者将药箱,放在身侧,笑呵呵打量觉枫。
觉枫知道老者定是为自己诊治的医者,连忙要起身拜谢,“多谢老伯医治在下,铭感五内。”
初神医忙止住了觉枫:“不妨事,贵人。”
“身为医者,尽医者本分。再者老朽受人所托亦不敢贪功。前七日,皆是王爷运针施药,才保住了贵人本元。”
觉枫眼眸盯着针尖入肉,仍谢道:“无论怎样,终要谢神医救命之恩,他日若有差遣,聂某定竭尽所能。”
初神医点头笑纳,继续为觉枫施针。
如此每两个时辰一巡回,施针、汤药交替,不时与初神医交谈只言片语,白日便在反复中渡了过去。
入夜时分,觉枫和衣坐着,白日醒醒睡睡,此时已失了困意,到了施针的当口,门外脚步声响,来人已放轻了步子,仍是能听出此人内息充沛……
“这般晚了,王爷何不歇”
“神医年事已高,本王替他施针……”
“聂某自己便可施针,初神医可是忘了说与王爷?”
“这药你总要喝……”
“王爷。”觉枫出声喝住盛镜尘,此人心沉似海,每言每行,兜兜转转,皆存了他意,少听妙为。
“聂某不便留在府中叨扰,自请离府。”聂觉枫抱拳向盛镜尘拜了拜。
“何必急于一时……”
“聂某已然行动自如。在下比不得王爷金贵。”觉枫面无表情说着。
镜尘不知何处被点了火,怒意如焰,燎动地处处生风,他脸色阴沉下来:“聂大人,不过被本王早上之言搅动了心绪。雍主带兵不济,倒是养了……”,话到了嘴边,瞅见那人眼睫急促抖了抖,想起崖壁上他拧眉神色,呼吸微窒,终是将话忍住,急急说道:“本王近两日要出门……”
还没等觉枫欣喜,又听盛镜尘说道:“你已知晓我盛氏秘事……必要随在本王身侧……”
“盛氏秘事……沛州……”觉枫恍惚之际,盛镜尘站起要走,觉枫连忙拽住镜尘衣角。
盛镜尘低头看了看觉枫,轻呵了声质问:“大人这是何意?”
“沛州、乾州、颖州……在下皆愿前往……”觉枫说得无比赤诚,察觉镜尘身子微微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