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确是令人神往……”院中不知何时早站了一人,短剑挑着酒壶搭于肩上,另一手提了物,正是张之鱼。
“你怎得又来了,符懿道酒肆茶楼,一家挨一快去快去。”千贺起身作势驱赶老鱼。
老鱼转动身法,躬身来到石桌前:“老鱼格外相中这梨树下与两位兄弟喝酒畅谈,与你何干。”说着打开手中荷叶包裹之物,油脂香气四溢,三人几日食得清淡,连油花都未见过,喷香的“油鸭”摆在面前,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入了奕国,还未曾食过油荤,多谢鱼兄款待。”觉枫并未过多客气,掰了根鸭腿递与晴暄。方才瞧见晴暄尝了一口那河鱼便未再碰,想是那鱼土腥味重,用不惯。
千贺见三人吃得香甜,还有些不好意思凑上前。
老鱼大咧咧掰了一块鸭身递上前,“江湖儿郎扭扭捏捏地才让人笑话。”
千贺不再客气,塞一大口鸭肉到口中,“哟,真香吶。”
“这是最近昊都最火的馆子‘老饕来’,油鸭做得一绝,据说是宫里传出来的方子。”
“这馆子忙的又在招人。”老鱼毫不见外,将集市大大小小见闻说与三人,院中热闹起来。
“要说最近昊都最红火的地方,非“启鸿寺”莫属,简直比“紫宸阁”还受欢迎。”老鱼满面春色,眉眼乱飞。
“‘启鸿寺’应该是佛寺喽,‘紫宸阁’是何处?”晴暄咬着鸭腿,冷不丁发问。
“这‘紫宸阁’嘛,自然是一等一的销魂之处。”老鱼见着晴暄纯情模样,便想逗逗他。
“咳咳咳……”觉枫出声拦阻已是晚了。
“聂兄何必将小六兄弟束得如此紧,身为男儿,青楼赌坊,三教九流,浅浅见识些应是无伤大雅。”老鱼拦过晴暄肩膀,邪气的一笑。
老鱼话语将停,身后吃痛,千贺擎着节干枝向其打来。老鱼赶忙举起石凳对峙。
“老鱼算看出来了,你老千最是翻脸无情。”老鱼摸索伤处,疼得直咧嘴。
“谁叫你来了满嘴胡吣,挑唆我们殿、六弟去那些乌七八糟的地界。”千贺圆睁双目,怒道。
“那些地界开了便让人去的,整日和你等硬邦邦的汉子一处有何趣处,温香软玉……唉,和你说这作甚。”老鱼说着转向晴暄眨眼道:“小六,改日老鱼带你去见识见识。”
“好生找打……”千贺见他死性不改,气得又在荆条上使了些气力。
老鱼眼看招架不住千贺逼迫,回桌上拽了根鸭腿,边吃边连忙求饶,“错了,老鱼错了。紫宸阁并非花街,乃是藏宝之所。”
觉枫浅笑着摇了摇头,瞥见晴暄眼中跳动雀跃之色。
隔天清早,觉枫用鸭架做了道鸭汤配着清粥,三人简单吃过。
石桌之上落叶灿黄,风中夹带了片片凉意。这奕国为质的日子刚开了个头,初个寒冬便是一劫,早该做些盘算才是。
千贺翻来覆去掂着手中银钱,哗哗作响,“若每日改为两顿,可撑得五日,届时,不知细软可能换钱。”
“这摄政王不知何时召见,六弟在家中等待消息。我俩须出门找些生计。”觉枫看着两人,眼神询问两人意见。
“我可去打些柴来或猎些野物,应该也能换些银钱。”觉枫之言提点了千贺,别的好不说,御羽卫打些猎物的本事还是有的。
觉枫颔首,又生一念。“燕客来”大门紧闭,总归要再想法子和雍国取了联络。
“九哥可否再传暄儿些功夫,暄儿不想如此孱弱模样,若有急事,拖累两位哥哥。”这念头在晴暄心中酝酿良久。
“暄儿有此心绪着实难得。有朝一日再登明堂,少不得操劳,练些功夫,防身健体。”觉枫说着,抽身到院中演练兵士常习的长拳。
身轻如飞燕,拳过若雷霆,气韵相合,院中仿若刚刚承袭了暴风骤雨,树上残叶皆受其震撼落下。
晴暄紧紧盯住觉枫身形步法,往日虽教习过多遍,却皆无此刻迫切心境,眸子盯得生疼,将一招一式细细描摹在心中,拳脚亦跟着动了起来。
所行之事定了下来,几人很是过了段浮生若梦的日子。
觉枫每日去寻与母国联络之法,千贺砍柴打猎,安得几人活计,暄儿勤练拳法,相较奕国锦衣玉食反而结实了些,老鱼三不五时插科打诨,院中常是他与千贺斗嘴吵闹。
质子之教
奕国朝晖舒冷,时辰尚早,屋内却已亮堂堂的。晴暄昏沉沉从梦境醒来,一时辨不出身在何方。
“砰砰砰……”
“雍国质子可在?”尖利声音传来,便随急促敲门声。
觉枫、千贺练过早功,正准备吃食。
两人对了一下眼神,将趁手的暗器塞了塞。
千贺打开院门,闯进一队宦吏,为首的身着黄衫,手持明黄卷轴。进门斜斜打量了千贺,撇了撇嘴,转眼瞧见身着月白衣衫的贵公子模样的人物,心中认准他必是雍国质子。
这宦吏有些阅历,生怕办错了差事,小心打开明黄卷轴,命两名宦侍持着,比照眼前人仔细端量。
眼前人与画中八分相似,舒眉朗目、俊口秀鼻。只是真人立在眼前,自带了份笃定的矜贵,满身的风流。
宦吏满意地点点头。
奕国待质子向来严苛,不可随意出城只是基本约束。每十日质子之教,常令养尊处优的各国质子苦不堪言,冒名顶替的质子不在少数。
奕国专门遣派了一队眼光老辣的宦侍勘验。
“雍国还算老实,没用西贝货糊弄咱们。”宦吏用丝绢手帕轻轻揩了揩额上细汗着,说与仆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