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昨夜在梦里,对方也是这样触碰他的。
沈颂今没什么大毛病,感冒烧再加上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没吃一口东西,有点低血糖。
6见深带他去医院打了吊瓶,输液室没什么人,很安静。沈颂今靠在椅背上,身上盖着6见深的大衣,又睡了过去。
6见深一直守在他旁边,下午护士通风时打开的窗还敞着,风吹进来有些凉,他起身过去,轻手轻脚地又把窗户给关上了。
他回来的时候摸了摸沈颂今的额头,觉得好像没下午刚醒的时候那么烫了,就又给他拉了拉衣服,将他裹得更严实了些。
沈颂今的相机就在旁边放着,损毁比较严重,尤其是镜头。6见深小心拿来试图开机,相机却完全没有反应。
沈颂今睡得很熟,梦里出了点汗。6见深无意间瞥见,抽了张纸巾给他擦拭,拨开了那碍事的碎,不小心看到了他额角处已经愈合的疤痕。
沈颂今醒来时已经将近十点,平时睡不着,眼下是越睡头越疼。
他迷迷糊糊地环视了下周围,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在哪儿。6见深还在他旁边坐着,像是从来没有动过,见他睁眼,忙按住了他扎着吊针的手。
“别动,还有半袋,输完就可以回去了。”
说着,他起身从护士那边借来体温枪,给他量了量。
三十七度八,已经退了不少了。
沈颂今白着一张脸看着他,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原本想请你吃饭来着。”
6见深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沈颂今白天搭讪的时候多有勇气,此刻就有多么哑火。事情没按预想的情况展,饶是他再怎么主动此刻也感觉出了点淡淡的尴尬。
他望着对角那边坐着的小男孩,对方也在打点滴,正一手扎着针,一手搁在腿上玩消消乐。
整个点滴室都是方块消除后的欢快机械音。
6见深这时问他:“怎么突然想起来找我?”
大概是早料到他会这么问,沈颂今从善如流:“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上次见面比较投缘,想交个朋友而已。”
“投缘?”
他把“对胃口”三个字说得如此清脱俗,6见深斜睨了他一眼,好像是在说,你也好意思提。
沈颂今脸皮厚,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趁着眼下这个距离,悄悄观赏着他的脸。
哪怕是眼尾唇角这种细节,都跟昨晚梦里见过的一模一样。
他生着病,脸色憔悴苍白,倒是淡化了他眼里的精光。6见深没理会他,或者是看穿了也没戳破,只是问:“饿吗?”
他不说倒还好,一说沈颂今肚子就真的叫了起来,他按着肚皮,有些窘迫。
6见深:“这么饿还一整天不吃东西?”
沈颂今敷衍了句:“没胃口。”
6见深也没追问,看了眼那快要见底的点滴袋,说:“那待会儿我送你回去,顺便买点东西吃。”
两人出医院的时候已经过了晚上十点半,餐馆基本上都关门了,只有一些夜摊还开着。
沈颂今喝了点清粥,随便吃了点东西垫了垫肚子,坐在副驾驶上看外面的夜景。
窗外的霓虹灯在他眼前接次闪过,影影绰绰地被甩在身后。他靠着车窗观望着,有些无聊。
6见深是个闷葫芦,沈颂今不开口,他是绝对不会主动跟他说话的。从出医院开始到现在他们已经开了大半车程,但除了刚才下车买东西的时候6见深问了他一句,之后不管有用的还是没用的,两人都再没能聊一个字。
沈颂今窝在副驾驶上,觉得这是个套近乎的好机会,但又因为不怎么了解对方,不知道该聊些什么话题,又该从何聊起。
不过很快他便想起了什么,转头问6见深:“6医生知道我的名字?”
他说的是下午在接待室里6见深叫他的那件事,他依稀记得,在那之前他从未跟6见深正式地介绍过自己,但6见深却仍旧准确无误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光影绰绰中,6见深似乎瞥了他一眼,沈颂今没看清,也没听到回答,便顺着自己的思路胡乱猜测:“是徐医生告诉你的?”
然而这个答案刚说出口,就被他自己给否认了。咨询中心有规定,咨询师要对每一位来访者的信息严格保密,哪怕是同事也不好随意透露,更别说沈颂今和两位私底下都没接触过,徐卓根本没有理由和6见深聊起他。
果不其然,6见深说:“不是,是在接待室登记册上看到的。”
沈颂今了然地点了点头,又靠回了椅背上,彻底没话聊了。
车内安静了片刻,恰巧前面是个红灯,6见深跟着前车停了下来。
这回倒是他先开了口。
他没有看沈颂今,像是随口一问:“你额头上的疤,是怎么回事?”
沈颂今这才想起来似地摸了摸自己的额角,不怎么在意地“哦”了一声,说:“你说这个啊,前几个月遇上了车祸,不小心撞的,没什么事。”
“车祸?”
沈颂今“嗯”了一声,理所当然地把6见深的惊讶当成了意外。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命大,幸好当时司机开得不快,否则别说失忆,他恐怕都要上西天了。
他忽然觉得这段时间失眠的折磨也不算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