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十三年前
十三年前。
香江。
这时的香江还有些鱼龙混杂,乱象横生。
这时的社会层面,大到各种势力,小到小股的混混,刚学会玩一个心照不宣的赚快钱方法——量力而为,绑架大大小小的富二代。
这时的香江富豪,还是很没安全感的,除非富豪不仅仅是富豪,还有点别的身份。
这时香江的富二代防范意识还很薄弱、胆小、服从性高,加上父母相信花钱消灾是王道,不撕票的话,报警的都少。
对于小微型混混队伍来说,只要胆子大一点,妥妥的不需要技术含量就能大勺捞金,迅家致富。
拿凤子龙孙要俩钱花,不报警继续,报警就跑路,这个新型行业迅崛起,连带兴隆了保镖行业。
唐棠不是富二代,恰恰相反,她是负二代。
唐奶奶年纪大了,不知怎么被骗子忽悠到澳岛——一场谈不上规模的豪赌,唐家倾家荡产。
质抵公司房产不说,唐父唐母不得不因此白天工作、晚上兼职,日以继夜地赚钱,无论如何也还不完剩下一点点利滚利的高利贷。
唐棠的父亲本是个小有名气的建筑设计公司法人,母亲是钢琴教师。
原本小资的和乐家庭,因为一笔飞来横债,彻底变了样。
无法责怪本就很自责的老母亲,老人年纪大了,会越单纯好骗,初衷是赢个棺材本或是医疗基金回来给儿子媳妇减负,结局却一言难尽。
骗子不管上钩鱼的悲喜,他们只看见到了碗里的肉。
孝顺的夫妻俩选择了默默地母债子还,但唐奶奶却终日愧疚悔恨,身体状况急转直下。
唐父把公司出让,公司保留他席设计师的职位,他重操旧业,回归入行后的技术巅峰。除了给已不在自己名下的公司打工,还没日没夜接设计和漫画代笔的私单。
唐母保留了公立学校钢琴导师的职位,所有傍晚前的业余时间都接满私教,甚至做了私立医院的夜班护理,可每个月的收入也只够偿还利息。
砸锅卖铁,还得剩了不到百万的本金,换作唐奶奶豪赌之前,这个家庭基本是不太在乎的。
如今这区区不足百万在高利贷手里,而他们已经倾尽所有,连何时能还清都不敢想。
就在唐父唐母商量要不要再和亲戚筹借些钱,豁出脸面咬咬牙,还掉本金的时候,唐棠的祖母因为终日愧疚郁积于心,脑梗去世。
原本紧紧巴巴的还债节奏,一下因为一个葬礼加一块香江的普通墓地,彻底掉了链子。
唐奶奶头七过了,原本约定的还利日子也过了。
说实话,唐家一时拿不出这个月的利息。
总要让辛苦一辈子的母亲风风光光地入土为安,身前功过对错没有老人家死后安详重要。
就在唐父唐母惴惴不安地数着日历过日子的时候,六岁半的唐棠失踪了。
整条街唯一的监控只看到小唐棠蹦蹦跳跳地路过,消失在弄堂尽头,再无别的蛛丝马迹。
唐棠醒来的时候,在一个昏暗的堆场仓库里,手脚都被捆得很牢,嘴上也被贴了胶带,好经典的绑架既视感。
七月的香江,正是风雨频袭的时候。
台风又要来了,外面风很大,海浪声卷着风吼汹汹而来,不论浪起浪退,都带腥咸、巨大澎湃的声音。
所以,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在海边码头。
小丫头如初生牛犊,丝毫不慌——她从小就有一份然于同龄人的沉稳睿智,明白不论在什么情形下,负面情绪都是于事无补的。
仔细观察这个仓库:没有开灯,外面的落日被台风天的乌云彻底掩盖,有光,却暗的闷人。
仓库唯一的玻璃窗上贴着些东西,阻挡了往外的视线,只微微看出偌大的仓库物资凌乱,但隐约有一股调料的味道。
唐棠眼里一下子有了神采,她仿佛瞬间看到自己脱困的完整方案:
从目前的位置挪到调料味道传来的地方,如果幸运的话……
她偏头想了一两秒,努力让自己坐下,双脚在身前放好,屈膝往地面踏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