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鲍龙飞在外面敲门,道:“庄主,收拾好了,可以出发。”
仇离恨让他退下,分别牵过了然和萧笙的手,最后与他们说几句话。
“经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若是贤侄有心,我们便定下十年之约,愿你们还能抽空来看看我这个糟老头子。”他意味深长的捏了捏萧笙的手,怅然道:“我们要一起努力啊。”
萧笙知道,自己的病情八成已被前辈看破,但老人看破不说破,并不提那些伤心事,只是给出晦涩的祝福和鼓励。
他以前从未体会过长辈的温情和照顾,当即湿了眼眶,不敢抬头,只能一味点头。
了然回握住仇离恨苍老的手,目光炯炯的立誓:“仇前辈,十年之后,我们一定再见。”他深思熟虑一番,又接着道:“若我请得动师公,便和他一起去看您!”
“圆觉住持!”仇离恨身形巨震,小声惊呼道:“他还在人世?”
了然笃定的点头,只道:“师公身体很好,从来没下过山,山上的鸡都不够他吃了。”
仇离恨眼中泛起水光,展露出欣慰的笑颜,喃喃道:“苍天有眼……”他紧紧握住两名后生的手,感慨着:“你们都是老天的恩赐啊。”
再见仇家庄
壮士们已经陆续离开,仇家庄一众正要上马,忽而又听闻一阵马蹄声靠近。
鲍龙飞已经被折腾坏了,当即脸色大变,令人拔刀,喝道:“我倒要看看又是哪路妖魔!”
那行人由远及近,萧笙目力过人,抢先看清领头之人竟是殷长亭,不禁心中戚戚,侧目看身边的了然。
又听仇离恨指挥庄里人道:“都把刀收了吧,是熟人。”
了然在心里盘算了一番,殷长亭三十出头,正值盛年,想来在大昭末年时,已经是个记事的大孩子,与双刀有交集也不奇怪。
此时,殷长亭已经带人进了庄子,他一见仇离恨便热泪盈眶,握着老人的手不放,只道:“仇前辈没事就好!我听闻浮屠宫居然将您找出来下战帖,便带人快马加鞭赶来,只怕自己来晚了,让您也遭遇炎苍派的祸事!”
“长亭,”仇离恨反过来安慰他:“莫要担心,我命硬的很。”又指着了然一行道:“多亏了这几位少侠,容我与你介绍一下……”“不用!”殷长亭抢着打断:“前辈不用介绍,我们认识的。”便松开仇离恨的手先三人走来,先抱了一把了然,只道:“了然小兄弟,没想到我们如此有缘。”
松开了然,又向萧笙走来,不由分说拉进怀里,贴着他耳畔道:“萧公子可安好?”
萧笙尴尬得浑身紧绷,殷长亭当着人的面也不能抱太久,只得松开他。拥抱的时间正好把握在“平易近人”和“有点过分”之间,让人挑不出毛病。
殷长亭当然不敢再去抱熙岚,拥抱礼仪到此为止,只不咸不淡问候了两句,结束旧友重逢的寒暄。
“你们认识,那就太巧了。”仇离恨只道:“只可惜我年纪大了怕惹麻烦,只想尽早离开,不能招待你们了。”
“仇前辈想的极是,”殷长亭谦恭道:“不知前辈下一步打算去哪,我炎苍派为您护法!”
“我还没想好,”仇离恨怅然道:“天下之大,哪里是我的容身之处。且走一步看一步吧,先离开这是非之地再说。”
“是,”殷长亭点头道:“当下江湖不宁,无论前辈去哪,都请让炎苍派的人护送您。”
“感谢你有心,”仇离恨感动道:“只是现如今这乱世,殷掌门当是自顾不暇,不要太挂念我这糟老头子。仇家庄的汉子有手有脚,还能担点事。”
“仇前辈不用担心,晚辈自会安排妥当。”殷长亭指了指自己身后的二十余名炎苍弟子,只道:“这都是炎苍派中选出来的翘楚,由他们护送仇前辈走,前辈什么时候安顿好,他们便什么时候启程回江州。”
“嗯,”仇离恨微微点头:“你先回江州是对的,炎苍派不可一日无掌门。”
“不,”殷长亭面露难色:“听闻永州有异动,不止潭州的守兵,连京城的神武军都在往永州城附近集结,晚辈放心不下,决定前去探探。”又宽慰老人道:“仇前辈不必担心,炎苍此前已被浮屠宫和鬼道五门轮番折腾过,想来会有一段安生日子。”
他虽说得情真意切又合情合理,萧笙听了却不舒服。他本就因殷长亭求娶一事如鲠在喉,再加上昨晚荣瑟在水缸后分析给他听的惊天阴谋论,殷长亭在此时追着他们的脚后跟出现,并且摆出必须去永州的理由,不由得人不担心。
“长亭,”仇离恨禁不住劝阻:“朝廷的事,你管他做什么。”
“仇前辈,朝廷和江湖从来都分不开的!”殷长亭目光炯炯,他已是这个时代的无冕之王,命运将他推到武林盟主的位置上,他的肩头注定要扛上比炎苍派更重的担子。他只道:“改朝换代之时,整个武林不都卷进去了么?一僧一道和双刀谁又能幸免?”
仇离恨气得在自己已然残废无知觉的大腿上重重拍了一掌,怒道:“所以这就是活生生的教训!让你不要去掺和朝廷的事情!”
殷长亭被仇离恨的怒火吓得噤声,眼神却犹在倔强的看着他,沉默良久,才小声辩驳道:“躲不开的。若放手不管,恐要招来更大的灾祸。”
“哎……”仇离恨无奈的长叹一口气:“一代又一代的人才啊,这世道若不太平,谁也别想独善其身。”
他摒弃怒火,复又抓住殷长亭的手,怅然道:“长亭,那些大道理,我怎么会不懂。只是,你是我看着长大的,看着你从一个扎马步的小豆子,变成中原武林的脊梁。我总是不愿意你步上我们的后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