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杉木林最深处时,首先传来的是浓烈的血腥气。
微凉的风呼呼地从远处涌来,卷起一片乱飞的落花,把铁锈般的血的气味吹到身边。几乎不用去想也知道,那里必定正在发生一场极为激烈的战斗,遍地都是破碎的箭矢与兵刃。
云渺被人押着双肩,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临近林深处战斗的地点时,这群人都变得有些紧张不安。云渺感觉到背后的人扣住自己双肩的手都有些用力,指骨因为攥得太紧而泛青泛白。
他们在害怕什么。
卷着落花的风涌来的一瞬间,云渺在风里抬起头。
于是她看见了那个站在血光里的少年。
浓如泼墨般的黑暗里,只有一线清冷的月光落在林间,沿着少年的发梢流淌下去,一滴一滴,照亮沾在他发上的血。
那个少年右手提着一柄刀,左手大袖下滑出一片刃,站在一地的尸堆上,踩着泼溅的鲜血,缓缓地抬起头。猎猎的风吹动他染血的衣袂,如同一个立在灼灼火光中的恶鬼。
刀刃反射着冷月的光,映着他那双漠无表情的漆黑眼瞳。
云渺感觉到身边押着她的人都同时向后退了一步。
他们在害怕这个少年尽管他只剩下孤身一人。
这场战斗显然已经持续了很久,而这群黑水寨山匪有着绝对的人数优势。
可是他们无论如何都杀不死这个少年。
冲上去的人一个接一个地被杀死以后,几乎没有人敢靠近他的周身了。
他们只敢缓缓地把他围拢在中心,不断地用弩箭来进攻,等待他因为力竭流血而死。凡是大着胆子敢尝试提刀上去的人,毫无例外地都被这个少年杀死在身下了。
云渺低下头,轻咬一下嘴唇。
她是见过他这种状态的在逃出黑水寨的那天。
浑身浴血,满身杀气,只剩下纯粹杀戮的意识,杀人的时候会轻声报数,近乎一台残酷而冰冷的机器。除非杀死所有敌人或者因为失去力气而昏过去,他根本不会停下来。
她现在知道为什么这群人要特意过来挟持她了。
其实不是为了把她带到他面前杀死她,让他感受什么失去至亲的痛苦因为此刻这个少年的状态根本不像是能够感受到任何情绪。
他们只是想试一下能不能通过挟持她的方式来迫使这个少年产生哪怕丝毫的破绽而已。
这群人为了杀他而来,已经折损了太多人手。他们不能在这里消耗太长时间,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复仇就离开。
“‘白头老翁’,”
树林间,为首的黑衣男人低沉地喝道,“你的人此刻在我们手上。”
押着云渺的人狠狠地把她往前一推,紧接着前面的黑衣男人一把抓过云渺,反手提起手中的斩马刀,以锋锐的刀锋抵在她的脖颈下。
她被迫仰起脸,直视着对面的少年。
四面八方的刀手们握着兵刃缓缓地围拢上来,前排的一支小队举起弩箭,锐利的箭簇在一钩弦月下反射着冰冷的光。
而黑衣男人拖着云渺走到了队伍的正中央。
“放下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