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可爱生物躯壳后的神谷银示选择了回避问题,不做出正面回答,在这个一句话都可能成为咒的世界里,神谷银示不会让自己说出任何会导致计划脱离掌控的明确承诺。
作为外来者会被世界意识所排斥,选择了神谷银示作为救世人选也是基于他庞大的精神力能承受这种负担的前提,无论多少个马甲,都会被判定成“神谷银示”,这样可操作的余地就不算太艰难了。
钻世界意志的漏洞,切割精神力给不同马甲注入灵魂,用束缚让马甲获得不同的术式,就成为了能够祓除诅咒抽取负面情绪的趁手工具。
玩弄规则,一旦稍不留神被“束缚”所反向牵制动弹不得也怨不得旁人。
背负了整个宇宙能否存活的关键,神谷银示决不允许自己出现致命的纰漏。
因此,转移话题、制造意外让注意力转移、模糊重点、替换概念、欺骗,只要是为了达成目的,他都会去做的。
但是谎言始终不够稳定,一旦被戳穿,先前累积的一切信任都会崩塌。
神谷银示有意地不去说谎,只是选择性地对少年隐瞒了一部分的真相,比如……
他口中的许愿和奇迹完全是个骗局。
神谷银示不具备实现任何愿望的能力,虽然携带着通用的金条,并且凭借科技解析出咒力的波动,能把持有的咒力转为正向,也就是反转术式。
他能让人瞬间拥有富可敌国的财富,也能将濒死之人救回,但是却做不到让人长高一厘米之类的要求。
这就是问题的难办之处,咒术师通常不缺钱,而治疗其他人的能力,在东京咒术高专就有一个家入硝子。
神谷银示手中拥有的筹码算不上诱人,很难让现有的咒术师签订契约,所以他更不会轻易放过对咒术界尚不了解的吉野顺平。
如果少年许下的愿望是有关于治愈就为编织后续的谎言提供了便利。
他也没把完全希望寄托在极低的概率上,因为吉野顺平迟早会向丘比许愿的。
这不是已经动心了吗,否则又怎么会问出这个问题呢。
神谷银示想听听他的愿望,就算吉野顺平许下了他无法实现的愿望,他也会人为制造出意外去打断许愿过程来维持它许愿机的形象。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顺平你的想法,这关乎着你未来会获取的术式类型,你的愿望是什么呢?”
“……让某些人找不出原因的死去,也能够实现吗?”吉野顺平显露着的左眼中薄凉的神色一闪即逝,他隔着刘海按压额头上不再会产生痛感的烟疤,抿着唇问道。
“欸?”
丘比还没回答,鹿目圆率先错愕地发出一声代表疑惑的短音,像是听见了什么不能理解的东西一样,微微睁大双眼,身体下意识后倾,靠在了身后座位的椅背上。
“只是这种愿望的话……可以做到哦!”丘比很平常地应答道,没有对吉野顺平的话做出特别的反应,语气一如既往,是上扬的、接近于雀跃的。
“怎么会……那样是不行的吧?让人死去什么的,绝对不可以那样做啊。”鹿目圆声音干涩,几乎是从喉咙里艰难地发出声音质疑道。
神谷银示借着鹿目圆之口,说出了自己的立场。
他不会选择杀掉谁,每个能提供源源不断负面情感的普通人都是珍贵的,说不定日后祓除的某个诅咒就是由他们其中的谁孕育出来的。
好人还是恶徒,在神谷银示的眼中都是平等的存在,负面情绪都能产生诅咒,最后被提供给宇宙,这就是他的最终目标。
“小圆也不能理解吗。”吉野顺平的声音轻到低不可闻,若非空旷的场地只剩他们两个人,鹿目圆还真不一定能听清。
“不知道呢,因为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念头。”鹿目圆不该知道吉野顺平的遭遇,所以她诚实地左右摇了摇头。
“也是,毕竟……”他讨厌剖析自己,像反感电影里的主人公突兀出现一大段枯燥无趣的内心独白一样。
“如果愿望实现了的话……”鹿目圆说着,声音很轻,她的目光却不避不闪,浓郁到快从酒红色的眼睛里溢出来的关切让吉野顺平主动移开了视线,受到柔软对待的本能反应是回避。
不和鹿目圆对视,吉野顺平却无法避免自己听到少女能触动内心的真挚追问。
“我是说,那样的话,困扰顺平的痛苦就会消失掉吗?”
眼前一幕幕画面闪现,无意识回忆起那些糟糕的经历,吉野顺平的唇张合几下,他无法说出欺骗自己内心的回答。
呼吸艰难起来,瞳孔颤动,手更是隔着衣服狠狠抓在胸前心脏的位置。
做不到……
就算霸凌者死去,已经形成的痛苦也不会轻易摆脱,但他也无法强迫自己说出“不在意”之类违心的话来的。
“痛苦?”丘比轻快的嗓音打破了二人间的交谈。
端坐在地上的洁白生物歪了下头:“顺平受伤了吗?”
“手捂着额头和心脏,可是据我的观察,额头上的旧伤已经愈合了,不会再产生明显的痛感。”
“扫描显示顺平的心脏也没有出血、受损和堵塞的倾向,跳动频率稳定,没错,你很健康呢,不需要治疗。”
如一台精密的仪器分析出他的身体情况,语调仍然是欢快的,从头到尾丘比的情绪都没有真正意义的出现过起伏。
吉野顺平回忆起,他被诅咒袭击时丘比的焦急,更像是语速上导致的错觉。
无害的外表经常会让人不自觉忽视掉它偶尔升起的浅淡违和感。
吉野顺平发觉了,也许丘比和他、和鹿目圆之间一开始就存在本质上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