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郎不让他吃,便也不吃了,到嘴边儿的桂花糕,又乖乖放下。
一番操作,把对面儿男人看得一愣一愣的,人家的小娃怎么带的,不让吃就真不吃了,自家的臭小子要么哄要么揍,就这两条路。
儿子听自己的话,周二郎自是满意,满意的同时他又不希望周锦钰太乖太听话,万一要养成逆来顺受的性子,将来儿子不得吃亏。
他捏了捏儿子的小鼻子,笑道,“就这么听爹的话,嗯?你若求求爹,说不定爹心一软就让钰哥儿吃了。”
周锦钰:“爹不让钰哥儿做的,一定是为钰哥儿好的,钰哥儿知道。”
周二郎:“嗯,听爹的话是应该的,不过外面的人让我们钰哥儿做什么,钰哥儿定要有自己的主意,不能被旁人支配,倘若所有人都满意,就我们钰哥儿自己委屈,那也是不能迁就的,你和所有人一样贵重,谁也没资格让钰哥儿委屈自己。”
周二郎本来想说“你比所有人都贵重”,话到嘴边儿硬生生改了口。
周锦钰听他说“你和所有人一样贵重,谁也没资格让你委屈自己。”心里动容,轻轻点了点头,“钰哥儿记住了。”
“六号桌的客人久等了,您请随小的这边走。”店小二过来喊话,有包间腾出来了。
周二郎抱起儿子,几人起身跟过去。
订的是三楼的包间,视野开阔,可以俯览整片紫竹河街区的风景。
一家子兴奋地挤在窗户边儿往下看。
“安京城好大好热闹呀。”
“大姐,你看,那里是不是咱们家呀。”
“是哩,是哩,我都看到咱们家胡同口那棵大槐树啦。”
“娘,舅妈,你们快过来看,看那河里的画舫好大好漂亮,上面挂了好多彩带和灯笼,咦?那船上好多人呀,兰姐儿也想去船上看看。
周凤英顺着闺女指着的方向,瞅了一眼,“俺也不清楚,你二舅懂得多,二郎,二郎,你过来瞅瞅,这大船是干啥的,还有人敲鼓呢,热闹的很。”
周二郎见家里人如此开心,感觉这一等包间的费用果然没白拿,笑呵呵踱步过来,朝窗外扫了一眼,清了清喉咙,解释道:
“哦,那船上是唱戏的,戏票贵得很,和咱们在太白楼吃一顿饭差不多银子,不是我们能消费得起,别看了,呆会儿菜都凉了,先吃饭。”
大郎的酒量惊人,三杯酒下肚,跟喝了三杯白开水一样,老爷子也能喝,周二郎不跟他俩比,上次醉酒的难受劲儿还记着呢,想着点到即止,可兴许是心里太高兴太放松,也兴许是被爹和大哥带节奏,还是喝的有点儿多了。
他用筷子沾了一点儿白酒,递到到钰哥儿嘴边儿,坑儿子。
周锦钰看他一眼,假装不知道酒辣,意思性地舔了一下筷子,古代的酒也就这么回事儿,不过小孩子的味觉显然比大人敏感,还挺辣的,不自觉皱了皱眉头。
周二郎见坑到儿子,呵呵笑,倒还记着眼前的是自己亲儿子,忙又给人喂了口菜解辣,还问人辣不辣。
周大郎嘴角抽搐,没眼看,从小到大,二弟的坏就没有改过来过,二十多岁的人了欺负个五岁的娃娃,还是他自己亲儿子,钰哥儿也是忒老实。
周二郎喝多了,大郎担心背着弟弟出去,万一碰上二弟在官场的同僚或是熟悉的人不太好,让人看到二弟私下的样子,不利于二弟在他人面前的形象。
做官没有点儿威严威压,何以服众,怕是骨头渣子都被人啃了。
官场上还是互相摸不透才有所忌惮,就像周家庄里的人对二弟再敬畏,可他们见过了二弟穿开裆裤的样子,这敬畏还是比不上面对县令老爷时有压迫感。
甚至还有人私下里又酸又妒地说,六元及第的状元郎咋地了,小时候俺还看见他踩过牛粪哩,哭得一行鼻子一行泪的。
还有,他在大青山里头为钰哥儿找人参那次亦是,他告诉家里人是在山的外围找到的,实际上外围怎么可能有人参这种稀罕东西?
天下之物,当为天下人所有,凭什么他这个生于大青山长于大青山的人不能取大青山里的一草一木,远在百里之外的那些个贵族老爷却可以肆无忌惮地开采享乐?
就如那鲁达一样,既然规矩不合理,他也不必守什么狗屁的规矩。
只是运气不太好,头一次进去就遇上了群狼,手里头除了一把砍柴刀,啥依仗也没有,但他若敢露出一丝胆怯,那群饿红了眼的狼崽子必然一哄而上来嘶咬他。
逃是逃不掉,两条腿儿的哪有四条腿儿的快,即是如此还怕个锤子,干就完事儿!
砍死一个就不亏,砍死两个是赚的,砍死一群他就了。
当血雾飞溅,狼头和狼身在他手里一次次分家,他告诉自己,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对家人的残忍,爹娘在等着他,大姐和弟弟在等着他,钰哥儿和兰姐儿也在等着他。
大丈夫当有取舍,以大善为善,妇人之仁决不可取。
那次,他第一次懂得以暴制暴,以狠对狠!
如今,二弟在京城的人精圈子里混,和在狼群里和人抢食儿也没多大差别,一个萝卜一个坑,他上去,人家就得下来,彼此之间天生对立。
爹娘,大姐只道二弟做上了官,他们家光宗耀祖改换了门庭,却不知道这风光背后的残酷。
以二弟的性子,凡事他都要争在前面,比人家做得都要好,走上这条青云路,他再也没有了后路,除非他死,否则他定要爬到那最高处,实现他所说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