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织夏回头,发现他已经醒了,这才出声,低低道:“哥哥,天好黑。”
纪淮周能从声音里听出她在害怕,但他选择沉默。
不然呢,要他哄么?
又有谁来哄过他。
他自己都想不明白自己要什么,高浓度的酒,一个拥抱,还是能一了百了的枪。
几乎是被流放在港区的这些年,治安混乱,形单影只,他学会了打架斗殴,学会了让人闻风丧胆,没学会哄人。
纪淮周默不作声,起身下楼。
这个房子无论楼上楼下都是空空的,没几件家具,摆前屋中央的四仙桌就很显眼。
桌上丢着些零散的物件,以及一袋吐司。
纪淮周用腿勾近一把椅子,往后一坐,人懒洋洋靠进椅背,捞过吐司袋开始拆:“什么时候走。”
他坐着许织夏都不及他高,无声站在他旁边,指尖刮着自己的手心。
“今天不走?明天能不能走?”纪淮周递她一片吐司,无悲无喜问:“赖我这儿等谁呢?”
许织夏接过来,手指头捏着吐司边,过了会儿,很小声地说:“我想等妈妈……”
纪淮周又拿出片吐司,闻言顿了一下,没讲话,大口撕下半块吐司,脸部肌肉咬合拉扯着紧致锋利的下颔线。
剩下的半片吐司纪淮周没继续吃,他垂着眉眼,过半晌,突然说:“关我什么事。”
他扬睫,目光裹挟着几分残忍的尖锐,盯进她的眼睛:“你现在就两条路,要么跟那个阿姨一起生活,要么回儿童院去。”
“你妈妈不要你了。”
四周昏暗,可到底是白天,和夜里不同,没有黑得暗无天日,还有亮度弥散在空气里,只是有些朦胧。
许织夏低着头,听到那句妈妈不要她了的瞬间,她眼底悄悄泛出一圈红。
纪淮周偏过脸,敛回部分视线,只用少许余光瞅她:“还有,告诉你,我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该怕的是我,趁小命还在赶紧走。”
他没心思再吃,丢下半片吐司。
“自己爱待哪儿待哪儿,别跟后面妨碍我。”纪淮周站起来,一字一句,咬字清晰:“听懂了么?”
没有恶声恶气,他甚至近乎平静,但态度是冻住的,像坚冰,有着能和凶画等号的冷漠。
他从来就不爱好好说话,不过此前都是爱搭不理,不着调的,让人觉得只是空架子,他并没有所谓。
所以在那个钝感的年纪,许织夏还是会赖着他。
可这回他明显认真了,认真得吓人。
哪怕是许织夏这样单纯的小朋友,都有点不太敢纠缠。
“嗯……”许织夏鼻腔逸出淡淡的哭腔,瓮声瓮气,却又很温顺。
纪淮周瞧了她一眼,面无表情离去。
木楼梯连续嘎吱几声,接着楼上的门砰得关响。
许织夏不再跟着他,只是一直静静望着,直到他背影消失在二楼的黑暗里。她垂下脑袋,看着手里的吐司,慢慢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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