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随即他恍然想到了刚刚听到过的话。
从他身体里传出来的声音还很稚嫩,只听声音甚至分辨不出那是寅迟说的话,而且那几句话嘲讽拉满,画风也不太对。
如果那确实是寅迟说的话,那他应该不只是说过那位顾客大叔的坏话。
现在是两人“相遇”之后记忆的开始,寅迟对他,和对其他人,应该也没多大区别。
方棋不着痕迹地挑了下眉。
所以寅迟在他一无所知的时候偷偷说过他的坏话?
还是有可能导致分手的那种?
正好其他人的目光动了,方棋顺着那些人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瘦小的身体。
那个高嗓门大妈的摊位前,“方棋”缓缓走上前,站在了刚刚那个顾客大叔的位置。
他那会儿也就比卖菜的摊位高出一点儿,突兀地出现在菜摊上,卖菜的大妈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紧紧地皱起了眉。
“你来干什么?我不做婊子家里的生意,赶紧滚!”
大妈一脸嫌恶,对着一个孩子出口的话都带着不加掩饰的恶意。
原因自然是方慧。
说来讽刺,方慧在这条街上被人鄙夷唾弃,但她长得确实漂亮,所以仍有人对他趋之若鹜,卖菜大妈的丈夫就是其中一个,两家又住对门,每次大妈收完摊回家,总能看见自己的丈夫倚在门框上,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似的盯着对面的房门,只等着里面的女人出来能跟她说上一句话或者一睹芳容。
这位大妈对方慧可谓是恨之入骨,因此恨屋及乌,对住在对门里的所有人态度都很恶劣。
而方慧虽然迫于无奈住进了这片老旧的街区,但她是有豪门梦的,买菜这种事她不会纡尊降贵,她儿子是少爷命自然也不行,那会儿覃瑶还太小,所以遭人冷眼和白脸的始终只有方棋。
方慧从来不管他出来买菜要面临什么,她只要求结果。
方棋和她相反,他不在乎菜能不能买回去,他要的是卖菜大妈的态度。
所以他被驱赶了也没走,站在原地仰起头,面无表情道:“为什么?”
大妈问:“什么为什么?”
方棋说:“你管不住你自己的丈夫,又比不上别的女人,只能通过贬低谩骂别人来维护你的自尊心,你不把菜卖给我们,你丈夫也不会回心转意的。”
“……”
谁都想不到这样的话会从一个几岁的孩子口中说出来,菜场上的人集体静了几秒,有人惊讶地张大了嘴,有人噗嗤笑出了声。
被公开处刑的大妈先是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反应过来之后,一张脸直接黑成了锅底,她胸口剧烈起伏道:“小兔崽子,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谁教你说出这样的话?是不是方慧那个贱人?那个臭婊子贱蹄子!看我今天不撕烂她的嘴!”
成功把大妈惹得暴跳如雷之后,方棋菜也没买就转身走了,被激怒的大妈迁怒方棋还想拽住他发泄一通,被其他菜贩子好声拦住了。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们是不会跟一个童言无忌的孩子计较的,甚至乐得看人笑话,可以拿回去当谈资。
回去的路上,方棋听到自己的身体里再次传出了声音。
“蠢蛋,你激怒那个卖菜的有什么用?菜买不回去,你等着回去挨打吗?”
“……”
八岁的孩子身后,方棋偏头看了一眼。
寅迟一脸坦然道:“谁还没有过年少轻狂的时候呢?”
顿了一会,他又说:“哦,你没有。”
方棋:“……”
年少轻狂的人说得没错,菜没买回去就少不了挨一顿打,看着他两手空空走进门之后,方慧的脸顿时就变了,问:“让你去买的菜呢?”
方棋还是一副恹恹的面无表情的样子,说:“卖菜的说不做婊子家里的生意,不卖。”
那一瞬间,他满意地看到了方慧扭曲的脸。
在她一通需要被和谐的语音输出之后,她似乎终于意识到了“方棋”刚刚也同样骂了她,顿时有了发泄口一样,一巴掌直接扇了过去。
玄关处清脆的一声响,瘦小的孩童被掼倒在地,脸上很快浮现出了手掌印。
方慧单手叉腰,指着他骂道:“你跟着那群低贱的泼妇瞎叫什么?你以为你是怎么长到这么大的?他们不卖菜给你,你就不会跑远一点再去买吗?多跑几步路能累死你吗?”
倒在地上的孩子一言不发,脸上只有麻木。
方慧见他这副样子更加来气,又把他拎起来打了一顿,才拿起钱包自己出门了。
在她走后,“方棋”抹了一下嘴角磕出来的血,缓缓站了起来。
这会儿在他身体里的人又说:“没用。”
“你是废物吗?她要打你你不知道躲吗?真没用。”
稚嫩的声音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恼怒,又骂骂咧咧地说:“贱女人只会拿孩子出气,你干脆买菜的时候给她下药毒死她得了。”
“……”
那时候的寅迟,不知道一个孩子和成人之间的力量悬殊,也不懂一个孩子的反抗会招致什么样的后果。
方棋在买菜的时候激怒了作为邻居的大妈,又转述大妈的话让方慧不断破防,原本作为豪门女主人的接班人,方慧自持身份是不愿同一个大妈计较的,但耐不过别人一次又一次变本加厉的挑衅谩骂,尤其是在覃家的人迟迟不肯接她离开让她沦为笑柄之后。
冲突爆发是在一次出门时的偶遇,大妈的丈夫终于按捺不住对方慧发出了邀请,刚好被回来找钱包的大妈撞破,持续了很久的唇枪舌战终于变成了真正的大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