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异世界半个月,这家店他来过很多回,也经常待到深夜。也许有无数次和某个人擦肩而过。只是他在翻情报,她混在晚高峰之中下班回家。
杀手叉了一口提拉米苏吃。
他突然觉得拖几天再去订机票也不是不行,反正也没别的事做。
里包恩视角(三)
世界上有一种心理效应,叫作巴德尔迈因霍夫现象。
它本质上是频率错觉。也就是说,当你发现了一个先前从未接触过的新概念、新知识或新想法后,这些崭新的事物就会四处出现在你的生活当中。在此之前,你的人生从未意识到它们的存在。
譬如有一天,你第一次了解到“洁癖”的概念,那么忽然间你便会以各种不同的方式再次注意到它:和朋友聊天时,对方提起某个星座有洁癖;听家人唠嗑时,对方讲起某个同事有洁癖,别人递来一把钥匙他都要用手帕擦一下。
即使以前你从来没注意过这些。
里包恩也不例外。
那个潮闷的、令人回过神才发现后背被汗打湿的雨夜归于平静,迎来第二天的破晓。他仍然待在东京。与先前半个月一样,他搜集情报,偶尔赚点外快,打点关系——他在这个世界已经张罗好了初步成型的人脉网。总而言之,他依旧做着和以往没什么区别的闲事。
唯一不同的是,里包恩照旧来到咖啡馆外座,点一杯浓缩,不时多点一份甜品,却不再只是埋头研究于两个世界的问题。
榛果与巧克力的味道暧昧不明地夹杂在咖啡香里。
杀手读着今日报刊,勾起杯耳。温热的气流萦绕着鼻尖。他抬头,夏日的天色澄澈,霞光在边缘周旋,踟蹰着不肯暗下。
人流量逐渐变大。晚高峰到了。
街对面的株式会社本部一般傍晚六点下班,没有使用夏令时。
尚未到点,便有人陆陆续续从办公楼里出来。等六点半一过,或独身或结伴的上班族一个个身着体面的正装,步调各异地从一个地方涌出,再分散着挤向另一个地方。大多数是去搭电车。
白昼透亮得不近人情,劈头盖脸地打在人们倦怠的面容与匆匆步履上。
一张张面孔在各自的路途里游荡。里包恩看向高楼一层的门口。当他意识到自己正在这么做的时候,又不着痕迹地把目光收回,看向报纸。
不过一会儿,有两个男青年扯着领带,邀着一起来点咖啡。店内坐满了顾客,他们便随意地坐到外设的座椅上。
彼时,巴德尔迈因霍夫现象就那样神奇地在里包恩的耳边叨叨念。
“刚出差回来就开了一下午的会,累死我了……昨晚高木说的材料你看了吗?”一个人说。
另一人道:“没。啊,那个不用做了。”
一人说:“不用?”
另一人道:“友寄君早就做完了。高木觉得没问题就说我们也不用管了。”
“诶——不是昨晚九点才要的吗?”
“她好像加班到凌晨才回去吧……”
“诶——”
里包恩翻了一页报纸。
“友寄君好拼啊。我什么时候能有这种充沛的精力呢。”最开始说话的那个人感慨道。
另一人笑他:“你要是知道她为什么宁愿在公司加班到凌晨就不会这么想了。”
那人惊讶地一顿,半伏到桌面,压低声音:“为什么,有情况?”
“我也只是听说。”他的同伴漫不经心道,“那家伙跳槽到这里,是因为上家那里有人排挤她,环境越来越糟糕,她就走了。发生了一些事。估计工作也是麻痹神经的一部分吧,毕竟忙起来的时候才不会胡思乱想嘛。”
“什么什么,什么事?”
“据说哦,据说是她男朋友会去公司骚扰别人……当面骂她合作过的男同事,然后还试图直接拉她下班什么的。”
“呜哇!搞什么啊,太搞笑了吧。”
“是吧。当然友寄君那时好像也特别生气,直接报警了。只是警察来了也没什么用。她对象背景貌似挺难搞的。”
里包恩喝了一口咖啡。
“什么鬼……那分手了吗?”全程听得直感叹的人说。
“不清楚。但肯定分了吧,留着干嘛啊。就是听说那个男的还会一直打电话,在路上堵她之类的。”
“那要是我我也不想出公司。”
“我这也都是听别人说的,你别说出去啊。之前友寄君和那位野末前辈不是有工作交接吗,后来那男的就又出现了,听说闹过一次。”
主要负责倾听的社畜露出痛苦面具的表情。
“还没完啊,”他把胳膊搭在椅背上,夸张地拉着长音,“话说这种事根本瞒不住吧,只是我出差了而已,半个公司都知道了吧。”
“谁知道呢。”负责传播的人耸耸肩,抿了抿咖啡,“但也就是野末前辈那一次比较严重罢了,估计是看人家长得太帅了吧。”
“友寄君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啊。”
“情况好多了啦,至少那男的没有像在上一个公司那样到我们这里搞些有的没的。”他说,“老实说,友寄君在工作上一直都很有效率,当同事挺不错的,上次还是她帮了我一把我才得到再面见客户的机会。据说还是九大毕业的。我在聚餐的时候找她敬酒,没想到那家伙比我还能喝……哎,所以我们都挺希望她赶紧脱离苦海吧。讲真,她就是看男人的眼光差了点。”
“……”
“……干什么,你这是什么眼神。”
“你这说得,简直就像在说‘不如看看我这种好男人’一样。”他同伴鄙夷地开口,“轮得上你吗,先把你那头鸡窝头梳好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