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传到我被蒙住的耳朵旁边,宛如远古的雷鸣。
二十分钟后,我领着面色肃穆的新客人向邻居道歉。这位叫作斯库瓦罗的长毛作战队长,在队员的嘲笑与推锅责备中毫不留情地削了他们两剑,然后郑重地表示他会赔礼。
我摆摆手说无妨,请娱乐1+1团队一起吃夜宵,但也架不住对方真的认为瓦利安欠我一个人情。
“正好,路斯利亚那个杂志不是承诺过会给答题者奖励么。”斯库瓦罗认真起来便特别靠谱,“反正那家伙的奖品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不如就让我来准备。”
我自然不介意。
直到后来才略感庆幸地知道,孔雀君预备的奖品是一个甜美的香吻。
而令人敬佩的瓦利安队长和威尔帝谈好事宜,在世界之间来回往返。第二次他只身前来,带了一套极为奢侈的皇室酒具,一套针对办公室人的预防腱鞘炎、颈椎病、腰椎病等身体护具,还有一条功能齐全的运动手环;
再加上一把木剑,一打磁带。
只听斯库瓦罗一丝不苟地说:“喂,我知道你的工作环境,但平时的锻炼也是尽量不要疏忽大意为好。刚好我有一些没用的练习录像,本来准备扔了,现在就给你看看。你没事可以找里包恩练。”
我:“谢谢,这个就不——”
斯库瓦罗扬起嘴角,露出一个有点像鲨鱼的颇含战意的笑:“我可是听里包恩说过了,你很有天赋。”
我:“……”他又在散播什么谣言啊!
斯库瓦罗:“就这样,我回去工作了。”
于是接下来,他和我感同身受地聊了两个小时工作和烦人的上司,交换了联系方式后就回了异世界。
顺便给卡鲁卡沙做了个人情,把史卡鲁挟持了回去。
我让吱哇大叫的紫发青年带走了本就是送给他玩的游戏机。
等到立春,一个寒风料峭的早晨,风也离开了。
他眉眼含笑,依旧准备好了香喷喷的早点,然后挎着很小的包袱,正式与我们作别。走的时候,他承诺下次会带着一平一起来拜访。我说我希望这个世界也有给他留下些什么。风摘走了院子绿篱上的一朵不起眼的小花。
家里少了人,我一开始还有点不太适应,拉着里包恩闲扯的次数都变得多。
杀手倒是十分惬意。
天气暖一点,他就翘着腿,养老似的在小院里啜饮着咖啡,说我年纪轻轻就有空巢老人的症状,以后可怎么办。
我回屋,不理他半个小时。冷战结束后才抱着零食出来问:“纲吉君之前的考核怎么样,通过了吗?”
里包恩发出一声冷哼。但我看到他的唇角又不着痕迹地翘起。
“喔,勉强吧。”这位严格的老师如是说。他放下咖啡杯,杯底与杯垫发出清脆的细响。“但和你当初说的一样,他作为黑手党的boss还早着呢。”
很悠闲嘛。
男人绅士地给我倒了杯咖啡。我往里头多加两块方糖,抱着真诚的求知欲继续发问:“我听你的机器人说,如果他没考上高中就要被送去黑手党学校读书,是真的吗?”居然真有这种专科院校么。
里包恩坐回靠椅,闻言挑起细长的眉毛。
“不是,我吓他的。”杀手诚然道。
我就知道。点点头,给他捧哏:
“你心好脏。”
“有吗?”
“非常有。”
“还好吧。”里包恩谦虚地说,勾起杯耳,“那里确实有黑手党学校这么一回事,迪诺读过。但阿纲和迪诺不一样。他和他的家族成员都正是要好好读书的年纪,普通的校园生活才是那家伙要花时间认真体验的东西,他也只会在那片土壤里成长。而且在成为领头羊之前,首先要学会如何当一名优秀的学生。”
院外,探进围墙的枝头生出几缕新芽。我捂着咖啡杯暖暖手,袅袅焦糖香氤氲在空气间,我认真地看了他一会儿。
这小鬼……不对,这人,竟然会这么自然又坦率地说出温和的心里话了啊。
半晌没说话。杀手喝了口他心爱的双倍浓缩,瞥来一个“请讲”的眼神。
我慢吞吞地朝他笑,一边抱起杯子。
“我发现你的教育理念和我的还是没差多少嘛。”我说。
里包恩不以为然:“你那些想法不一样,太惯着他们了。”
“不是都差不多……”
“差很多。”
我:“差不多。”
里包恩:“很多。”
我跟这个不服输的保镖又吵了半天架,结局是我气不过,被他几个不着调的调笑话搞得脸都热起来,即刻端起雇主架子开始使唤员工修葺围墙。
绕墙的绿叶正在舒展筋骨。春天,樱花,与我的生日就要到了。
我的青春经历过这样一个时期:刻意把生日看淡,以不期望的态度来换取不失望的结果。
从本质上说,这也是一种对自我的不重视。
期待得到,却被家人忽视,于是在妥协之中慢慢强迫自己也不去在意这个日子。有这么一段时间我沉浸在索求双亲与外界认可的泥沼里。直到考进大学,勤工俭学,又是申请助学贷又是四处打工地攒学费和生活费,才发现为自己活原来是怎样的感觉。
曾经即使在风和日丽的艳阳天里,也只托着脸,低头翻着地理知识点手册;之后在烈阳高照的下午帮店里搬箱子,满头大汗地接过同事递来的矿泉水,回过头,那时阳光打在侧脸的温度暖和得正正好。
因而等到出社会,领到第一笔真正像样的工资的那一年,我放下芥蒂给自己过了个一切以我开心为重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