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书人见阿尔沉默不语,径自说下去:「胜出者能得到与魔女等价交换的机会,奖励视乎参加者愿意缴付的代价,而今次他们选择赌命。据我的推测,他们不外乎想要复活死人,或是治愈药石无灵的病人之类,而会走到这一步的大概都是走投无路的人。」
沉浸于徒劳的思考,阿尔依然一言不发,也不知道听进了多少。藏书人见一向从容不迫的阿尔如此失魂落魄,上前重重按着他的肩膀,后者终于抬眼看他,湿润的眸子尽是迷茫与困惑。
赤红的双目认真地注视阿尔的眼睛,确认他有听着才一字一句地述说:「只有胜者才能连本带利讨回。换言之,要救出康纳先生,你必须成为魔女游戏唯一的胜利者。」
只要能胜出魔女游戏,康纳就能回来!
希望的光芒重回阿尔失神的眼瞳,藏书人见状几不可见地勾起唇角。
「我也会尽力帮忙,毕竟在这件事上我也有一定责任,而且」藏书人刮了刮脸地腼腆地笑了笑,那抹笑容带着几分平常罕见的真情实意:「我也希望康纳先生能够平安回来,因为他是为数不多愿意待我亲切的人。」
世上有名为羁绊的纽带,看不见也摸不着,却实实在在地存在,把人与人、人与非人紧密连系起来。
藏书人虽没法亲身提供协助,但他承诺会尽力提供情报上的支援。离开旧书店后,阿尔笔直前往码头,打算雇一艘船前往空灵岛。
不过,这方面似乎不需要阿尔多费心力。就像早料到他会来乘船似的,码头早已有一叶轻舟等着,旁边的人影更在大老远便朝阿尔热情挥手,大声嚷嚷。
「你就是阿尔少爷吧?我叫吉姆,是来迎接你的摆渡人!」
吉姆是一名二十多岁的小伙子,长着一张看起来敦厚老实的脸。奇怪的是,他并不是在岸上等人,而是站在水里等,半条腿泡在水里,不单浑身湿透,头发还啪嗒啪嗒滴着水。
跟落水狗般的狠狈形象格格不入,吉姆的脸上展露着比正午的艳阳更灿烂的爽朗笑容,加上阔边渔夫帽与麦芽色的健康肤色,让人自然联想起肆意盛放的向日葵。
「对了,拜托我来的先生请我转交给你。」吉姆以抹布胡乱擦了擦手,递上一张折迭整齐的信纸,想了想后补充:「是一位看起来心事重重的绿发青年,眼神带着淡淡的忧伤。」
阿尔翻开信纸,目光一凝。
「对不起,阿尔,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但已经没有时间了。这是我必须完成的事,之后就拜托你了。因为,我大概已经回不来了。
再见我的挚友,能遇上你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
你最忠实的朋友
康纳」
无论是的第一句的道歉,还是最后一句的道别,都给阿尔的心灵一记重击。他木然凝视手中被水滴溅湿的羊皮纸久久没动,反复咀嚼字里行间潜藏的意义。
脑海只余一个清晰无比的念头。
把人找回来,然后亲口问他。
「为什么?」
11摆渡
「阿尔少爷?」
吉姆见阿尔拿着信纸久久没动,担忧地走近窥探,但在岸边便止步,始终没有踏上岸。
阿尔没有看他,缓缓收紧捏着信纸的手:「康纳他拜托你来的青年有没有留下别的话吗?」
一点线索也好,他希望能读懂友人的心思。
「没有,他把这张纸塞给我后,便与同行者一块离去。」
果然,康纳并非单独行动。
阿尔转向吉姆追问:「那么同行者的长相是?」
「是一个由头至脚罩在黑袍下的男人。」吉姆拨了拨湿漉漉地黏在额上的奶油色发丝,讪笑道:「抱歉,我不敢多看。」
后半句勾起阿尔的兴趣,他本着寻根问底的态度直视吉姆的双目,想要从这名最后的目击证人挖出更多资讯:「为何?」
不是所有人也像康纳般能读懂阿尔言简意赅的问句,吉姆不明所以地反问:「什么?」
阿尔想了想后挤出更清楚的句子:「那个男人为何令你无法直视?」
那双像玻璃珠子般眸子透亮澄澈,锐利的视线盯得吉姆头皮发麻,他支支吾吾地尝试解释那种奇异的感觉:「因为他身上带着某种危险的气息。该怎么说就像本能上的厌恶,生理上的不适?我只是瞥了他一眼便想逃了。」
阿尔直觉联想起风之精对黑罩帽的男人的形容,衪也说过类似的话。
「那男人的气场强劲,让我们没法靠近。」
呜——呜——
汽笛的鸣响唐突地打断他俩的对话。往旁一看,数名水手麻利地收锚后,一艘运货木船徐徐驶出码头。
吉姆抬头看了看天色,也灵巧地翻身上船,阿尔留意到他踩进船头一潭浅浅的积水。
吉姆笑容可掬地朝阿尔招手:「时间不早了,上船再聊吧。现在出航,傍晚就能到空灵岛。」
「好。」
吉姆想接过阿尔看来沉甸甸的手提包,伸出手才惊觉满手都是水,于是手忙脚乱地在身上拭抹,然而他的衣服同样湿透,所以怎么擦也是湿答答的。
阿尔瞧了他一眼,礼貌地婉拒:「不劳费心,我自己能拿。」
这个重要的盒子,他不放心交给任何人。
把行李珍而重之捧在膝上,阿尔端坐在干爽的船尾,把吉姆上下打量一圈。他在吉姆身上隐约能感应到熟悉的能量波动,那是康纳的气息。
感受到身后的视线,手执船杖的吉姆回头正想搭话时,到了唇边的句子在瞧到阿尔的表情时便硬生生吞了回去,直爽的笑容僵在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