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似乎也有片刻停滞,可手上剑却是锐意不减,直逼得源尚安几近退无可退。
电光火石间,源尚安解下腰间香囊凌空一抛,剑刃旋即将香囊削成了碎片,漫天香尘顿时飘了对方满脸。
源尚安趁着人一瞬失神抬脚踢在那人心口,逼得他踉跄退后了几步。
可他失神也不过须臾,下一刻唰唰几道剑光几乎是贴着源尚安的颈侧削了过去,凌厉剑风压得人全然没空喘气。
他手上一件能用的武器都没有,如今完全是赤手空拳跟人搏斗。好在源尚安自己也是练过的人,知道贴近距离那把长剑用起来便没有那样称手了。
那黑衣人大概也没想到源尚安非但不再退却,反而还敢步步紧逼,一时颇为意外,冷不防被源尚安扭住了手腕。
剑锋同样划开了源尚安的左臂,连着手掌上尚未痊愈的伤口。血肉模糊还滴着血珠,皮肉外翻,再进一步似乎就能露出骨头。可他却像是全然不知疼痛一般,蓦地又挥拳照着黑衣人面门上打去。
血腥气四处蔓延,黑衣人眸中一震,大抵也没想到面前人能这般绝地反击,心性坚韧至此。但这震惊和钦佩弹指间就转为了愤恨杀意,他立即伸手扭住了源尚安的伤口用力一拧。
剧痛令源尚安浑身一颤,脸色立时苍白如纸,血水渗透了那人五指,滴滴答答地滚入草地,染红了一片泥土。
源尚安额角上冷汗密布,那人借此机会用整条左臂锁住了源尚安的咽喉。生死一瞬间,源尚安抬脚踹向那人膝盖,在他吃痛之时剎那间翻转位置。那黑衣人左臂用力,窒息感立刻蔓延开来,源尚安几近喘不上气,却仍旧发力将此人砰的一声抵向石墙,伸手忍痛掐住了他的咽喉。
恰在此刻,背后忽而传来尖叫:“……有刺客!来人!”
源尚安迅速辨别出那是沈静渊的声音:“……殿下?!”
他奋力要挣脱黑衣人的钳制,可不曾想这人一听清呼救之后亦松开了手。
源尚安顾不得这么多,朝着沈静渊所在之地飞奔而去,可惜沈静渊不知是慌不择路还是为何,为了躲避刺客追击居然跳出了窗外向街道跑去。
“殿下、殿下!”源尚安只能从后门追去,“殿下回来!”
府上好歹还有侍卫保护,出了门那才真是将自己置于绝境,源尚安心乱如麻,如今也不是指责沈静渊的时候,追上人才要紧。
唇齿间血腥味浓重,他刚才受的伤因为跑动又滴滴答答地淌了一路的血珠。那黑衣人仍旧阴魂不散,提着染血长剑又紧追而来。
黑云遮月,夜色无光,加之源尚安本就不是身强力健之人,追着沈静渊跑了一段后便觉得脚步沉重,呼吸艰难,一个踉跄险些叫他栽倒在地。
源尚安却丝毫不敢松懈,一把抓住了沈静渊的肩膀:“殿下快——”
下半句话还没出口,源尚安只觉一阵头晕眼花,天地好似也随之倒转扭曲。
他不得不伸手扶住墙壁勉强站稳身形,源尚安低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沿着额角,和血滴一并打入地里。
不知为何,沈静渊唇瓣不由自主地开始发颤,他自知是迷药起了作用,却不曾想是在这么个关头起了药效。
眼前人身形摇摇欲坠,几乎下一刻就能倒在沈静渊面前,可偏偏在黑衣人拔剑欲刺之时拼尽力气将人推开。
“……走、走!”源尚安喝道,“右转直走去廷尉府找人……快!”
他话未说完,躯体已然到了极限,腿脚一软便彻底倒在了地上。
沈静渊浑身血冷,也顾不上其他,转身头也不回地狂奔逃离。
源尚安趴在地上不再动作,黑衣人停滞了少顷,并没有追杀沈静渊的意思,反而蹲了下来试探鼻息,左手托起了他的下颌打量了片刻。
关于此人容貌的溢美之词不甚枚举,他从未曾放在心上,如今这么一看传言也并未夸张。
他剎那间只想到一个词,可惜。
可惜卿本佳人,奈何从贼。
他拔出来了匕首,打算像前两次那样在人身上留下些痕迹,眯着眼找了一阵,却没找到合适的位置,只得暂且作罢,先动手将人捆住了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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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静渊跑出巷口之后便冷静了不少,心脏也不似方才跳得厉害,他粗喘几声缓了缓拾回了神志,见状侍从南华小心翼翼凑近道:“主子,您没事吧?”
沈静渊摇了摇头,摸到脑后一片冷汗,仍旧有些惊魂未定:“你去把那些东西都烧了,不要留下痕迹。”
南华应了声,又道:“主子,那个源……”
沈静渊后知后觉地想起人来,一时心绪芜杂:“他……怕是活不成了。”
“主子……”
沈静渊道:“那人多半把他带走了,他肯定得死,他——”
未说出口的话生生被人喝住:“谁教你说的这些话?!”
沈静渊本能地一震,整个人笼罩在了高大的身影之中:“你你你是源……”
源素臣追着那三名半道杀出的刺客出了府门,却见到了地上星星点点的血迹,早就起了疑心,如今看沈静渊完好无损更是猜到了大概。
他才和人厮杀一遭,眉宇眼底积压的尽是杀意和怒火,与惯常那副浪荡模样大相径庭,沈静渊冷不防被源素臣揪住了衣领,甚至差点被他提了起来:“我问你,尚安他人呢?”
沈静渊愣了下后即刻回神,呵斥道:“放肆,你这是做什么?还不松手?”
“你也有脸来跟我说放肆二字,”源素臣道,“若不是你跑出门,他至于为了护你而追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