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忠实拨通湖柳分局的电话,与那边的局长寒暄一阵,说明来意:“我们局里有个同志,一个月前被毒贩的人报复,现在咱们的线索指向他有可能被毒贩的人拉去了你们县城,还麻烦你们抽点儿时间,帮帮忙留意一下,真的非常感谢”
他把陆祁的身份信息传真过去,没一会儿电话那边的人就明白过来:“好,您放心,我们一定积极配合市局的工作。”
冯忠实放下电话,觉得现在队里的气氛有点不对头,而后又不自觉想起一些陈年往事。
门紧紧关着,背面是当年冯忠实、钱铮和余敏刚入警那会儿上照相馆拍的照片,照片没什么出彩的颜色,在时光的变迁中已经老旧不堪。他们年轻的时候穿的警服还是老版的,绿色的。
那时候的警服还有红领章,不过现在没有了,改了藏蓝色。
余敏和钱铮会叛变,冯忠实早就心知肚明。
当年他们的队长,就是前不久刚落马的那个政法委书记,王德发。
王德发很早就被腐蚀了,正是因为这样,当年差点害得余敏抓捕毒贩的时候没命回来,余敏恨王德发。
可后来王德发步步高升,或许曾私下找过还在当着普通警察的余敏,而余敏也许也有过一瞬间的犹豫,犹豫着要不要举报。
却终究敌不过利欲熏心。
可见人总是贪心的,人心不足蛇吞象。一个人被腐蚀,就是从一杯酒、一杯茶,或者一顿饭、一次私下的谈话开始的,然后陷入泥沼,越陷越深,毁掉了自己。
余敏自首,王德发入狱,钱铮死亡。
东窗事发之后队里有很多人见证了余敏自首和钱铮离开的经过,心中紧张,受不了禁毒工作的压力,纷纷请辞,辞去了警察的工作,背上包就走人,头也不回;还有一些人想当警察,但是不想每天面对瘾君子和毒贩带来的折磨,更是为了保护家人,于是请求调岗。
其实冯忠实不知道,他不明白为什么余敏要和王德发搅和到一起去,还拖上了钱铮。
他更不明白,为什么钱铮那么老实的人会控制不住自己,又为什么在被利益腐蚀之后会选择给许愿挡下致命的一枪——如果钱铮真的良心不安,大可以早早地举报脱身,许愿也不会因为钱铮的一时贪婪,被害得失去手指又毁了脸。
但要是钱铮贪得彻底,也许追悼会上那张照片就会换成许愿的。
“人心是永远不可能被揣摩透的东西。”冯忠实想。
滇城多变的天气在这时候慢慢显露出尖利的獠牙,雷声轰鸣,倾盆大雨仿佛永远也下不完。
湖柳县城,某处隐蔽的小旅馆内。
陆祁被倒着吊在房梁下,双脚被绳子捆得结结实实,两手和上身紧紧绑在一起,头朝下,一桶凉水放在地上,正好没过他的额头,很冷。
他嘴里被毒贩的人塞了一块脏抹布,他觉得自己可能要死在这儿穷乡僻壤的地方。
“感觉怎么样?”门吱呀地被打开,外面的人裹着厚实的外套进来,“这儿的温度可比不上市区,一到夜里,可是能冻死人的!到时候你就完蛋喽!”
陆祁气若游丝地看过去,眼前的景象是倒着的。
他浑身发抖,冰凉,身上就像蚂蚁不断啃食过一样,让他头一次体会到了生不如死的感觉。他只知道自己在这儿被关了很久,那些人给他注射了一种东西,让他变得疯疯癫癫,极度狂躁。狂躁的时间很长,消停之后他就开始陷入一种自我麻木的情绪里,那些人想毁掉他,于是每隔一段时间就来一次,抓着他就开始用鞭条抽打,打到他求饶为止。
偏偏陆祁是那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他不可能为了一支针剂而卑躬屈膝。
所以那些人就变本加厉地折磨他。
掰脱臼他的下巴,让他好几个小时一直流口水,倒挂着的时候,口水一半进了鼻腔,狼狈至极。等他昏过去之后,这些人又大发慈悲地替他把下巴安回去,如此反复,折磨得他想死。
毒品对人的大脑和精神有着不可逆转的摧毁作用,神经系统被轰炸的同时让人保持高度兴奋或是极度颓靡,更严重一点,会出现某种类似精神病的症状——吃人、杀人或者自杀。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陆祁死死咬着牙。
“稍微报复一下。”那个人邪恶地笑,然后不管人的死活,一把把将注射器推进陆祁胳膊里,陆祁惨叫一声,倒挂在房梁下依旧不断挣扎,双眼瞪得巨大。
那个人生气了,变态般地用手里的铁棍朝陆祁砸去,瞬间就见了血。
血液嘀嘀哒哒地顺着陆祁的发丝落下来,滴落在地上的凉水桶里。
陆祁浑身被束缚,动作却不受控制地不断扭曲。
“哎,小子,知道这是什么吗。”那人阴森森笑着,满是刀疤的脸上露出一阵狠厉。
一个沉甸甸的瓶子在陆祁眼前晃啊晃。
那人道:“百草枯,但凡沾上一点儿就不过你是学医的,应该比我们这些小混混懂的多吧,这要是不小心给你来上一丁点,你可就遭罪啦!”
说完那人强硬地掰开他的嘴,逼着他把难闻的百草枯全部灌进去。
陆祁不断挣扎,咳嗽,差点呛进气管。
毒品和百草枯一起凌迟他。
他浑身上下仿佛有无数的蜈蚣、蜘蛛在啃咬,仿佛烧红了的针尖不断猛地扎进他的每个毛孔里,而他无法控制自己,丧心病狂地尖叫起来。
抓他来的那个人生怕他这么大喊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于是拿起地上的刀,狠狠掰过他的脸,卡住他的牙,粗暴地将他的舌头拉出来:“妈的老子让你叫了吗你就叫!还嫌命不够长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