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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的雨在半个多小时后停下,刚回到房子里,周清梧就过来了,带了两碗蒋冬青特意烧的羊肉面。
周清梧有话要讲,叫了纪淮周去到门口。
许织夏一个人留在前屋,伏在四仙桌边,就着一盏烛光吃面。
手太小,筷子夹不住,只能用握的,拨着面条往嘴里划。拨一筷,她就要往门口望一眼,确定他还在。
屋檐下,他倚着廊柱,指尖一听可乐时不时拎到唇边,仰颈倒一口,人懒懒散散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
“杭一院精神科徐主任,是我曾经的导师,找个时间,你带她过去看看……还有不讲话的问题……她还是排斥,我不敢贸然带她回别墅……收养登记办不下来,她就只能回儿童院了……”
许织夏看到少年下敛的睫毛压住了眼眸,眉端弓着,不知是被汽水残留的杀口感刺激到舌腔的原因,还是他本就从不舒展。
雨后院子里的石板路湿润,黑蒙蒙里闪着水光,檐上水珠一滴一滴慢慢在落。
许织夏再一次从碗里探出脸的时候,他反身回屋。
之前哭过,轻晃的光晕下,许织夏眼圈还有点儿红,腮帮子鼓着,羊肉红烧出的浓郁酱汁稠稠的,黏得唇周和鼻尖都是。
她眨着乌黑的眼睛,无声吧唧了下唇,像只一碗面条就哄好了的小花猫。
相视片刻,纪淮周可乐一搁,坐下提起筷子,撩了下自己碗里的面条,低头吃了两口,什么都没说。
周清梧跟着走进屋,把装许织夏衣物的手提袋靠到空着的椅背:“宝宝,妈妈帮你洗澡好吗?”
一见她,许织夏就寂声低下头去,筷子戳在面里,脸还没碗口大,都快要埋进去了。
见状,周清梧又温柔说:“不要帮忙也没关系,自己可以吗?”
许织夏始终不吭声。
一段冗长的安静过去,纪淮周不紧不慢终于出声:“问你呢。”
他开口了,许织夏才点点头。
周清梧慎之又慎,察觉到她本能的抗拒情绪,便放弃了准备劝哄的话,只对纪淮周说:“那你再带她几天吧,阿玦。”
纪淮周自顾自吃着面,没回应。
那晚,纪淮周没赶许织夏回去,他总是这样,不答应,也不拒绝。
不说话有时是一种驳回,有时也是一种默许。
那时的许织夏还明白不了,他的沉默是属于哪一种。
当晚许织夏躺回了他的那张床上,烛光熄了,但空间里有他在,这片黢黑似乎也并非无法忍受。
她蜷缩起手脚,把自己裹在被褥里。
六月的夜晚其实不冷,但她喜欢身上有重量的安全感。
许织夏老实闭上眼睛,入睡前,睡地板的人无征兆地问了句:“你这话是说不了,还是不想说?”
反应慢半拍,许织夏才感觉到他是在和她说话。
许织夏又想起了在儿童院时常听到的那句丧气鬼,她只是个小孩儿,遇到问题会不自知地逃避。
扭捏了几秒,许织夏带着试探,几不可闻地央求道:“只跟哥哥说……可以吗?”
她一句只愿意和他说话,黑暗里,纪淮周微微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