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台对这次的宴会分外上心,灯火通明的院子里,虚幻的光掩映着红砖白墙,中央搭起高台来,一会儿云先生要在此开场。
高台四下流水潺潺,是从高山上引来的泉水,鱼儿肆意闲游,颇有意趣。
泠泠的水声和着人声,热闹非凡。
前场是等待宴会开始的宾客,若是齐斐在此,一定可以见到许多熟面孔,身着一身黑袍的胡桃,这次却拿金线滚了袖边,使一身黑色瞬间活泛起来,举手投足之间似有金蝶翩飞,俊俏非凡。
钟离还是那件衣服,很是端庄肃穆,坐在贵宾之列,瞧见凝光看着自己,颔首回应。
香菱携父亲过来,这次卯师傅推脱说年岁太大不宜久站,并没有去往后厨,加上香菱跳脱可爱,竟也博得了一个最靠前的位置,观看效果极佳。
她回身冲着某处招手,只见一圆滚滚的东西从远处摇晃着走来,原来是锅巴!
瞧着还有几分睡意,对宴会不甚感冒。
香菱将锅巴一把揽入怀中,今天穿的一件橙红色小袖,显得分外娇憨,见着胡桃,便留下口信儿,转瞬就扑进胡桃的怀里了。
还有一些生面孔,飞云商会的二少爷端坐在台下,手中仍捧着一卷古籍,对周遭的嘈杂充耳不闻,低眉只见,尽显其清冷疏离之气,旁边坐着一位道家模样的小哥,一头白中带蓝的碎发,正襟危坐,看着很是严肃。
不过稍稍并拢的脚跟,倒是暴露了他的紧张。
一时间整个厅中,热闹异常,不论是前面尚在寒暄的人们,还是后面忙碌的师傅们,现在最是清净的,反倒是因伤躺在软榻上的齐斐了。
房中只他一人,身上已经并无大碍了,今儿个早上又有人来看了看,说是吐出淤血就没事了。
齐斐深以为然,现在身上并不疼痛,只是胸口发闷,看来是淤血未化的缘故。
看来这柄剑还真是好剑,竟然能让自己一个普通人挡下丘丘铠王的致命一击,齐斐忍不住,抽出剑来,又细细赏玩。
这剑挡了一击,竟然没有半分损伤,连豁口都无一个。
正当齐斐沉醉时,窗外忽而响起来笃笃声。
“小老板,小老板。”是达达利亚!
他怎么会来这里?!齐斐又惊又喜,这人竟然不走寻常路,直接越过前厅到了后面,他连忙打开窗子,叫外面人翻进来。
可外面那人只是看着他笑。
齐斐道,“你还在等什么?还不快进来?”若是被人看见了,可怎么说得清楚。
达达利亚背在身后的手一伸,手上牢牢挂着一个食盒,“张师傅担心你这几天劳累,吃不上饭,托我给你送些吃得来,你吃过饭了?”
回忆了一下,这段时间竟然没怎么吃饭,只在去望舒客栈的路上啃了两口饼子,在望舒客栈那里喝了一口热茶罢了。
看齐斐这样,达达利亚道,“看来是没吃饭,快些,咱俩一起吃了。”
他先将食盒放下,又叫齐斐躲远点,只听闷响一声,他便从屋外滚了进来。
拍拍身上的尘土,他道,“你这几日怎么样了?”
达达利亚看着眼前人,觉得他瘦削了不少,清减了不少,整个人笼在一件宽大的衣袍下面,看着就摇摇欲坠。
“看来是吃的不好,快,打开看看吧。”
张二春担心齐斐,去玉京台是去做事,又不是去享福,吃的用的都是一视同仁的,实在是为难自家这个小少爷一般的人物,他在醉四方走不开,便托了达达利亚来瞧瞧。
齐斐听了达达利亚说的,宽慰他说,“天叔这几日待我很好,给我安排了单独的房间,吃穿用度一应俱全,玉京台怎么会苛责我们这些厨子?”
达达利亚掀开食盒,里头菜还热着,他便一件一件端了出来,嘴上还是不饶人,“那怎么会叫你去望舒客栈送食盒?”
“你这么好的手艺,不叫你帮忙也就算了,还打发你去望舒客栈。”
“没事儿,我遇上了一位仙人,仙人救了我。”齐斐先品了一口梨汤,汤汤水水地入口,整个人似活过来一般。
达达利亚继续道,“这我不知道,你再尝尝这个。”
张二春做的可不少,满满登登摆了一桌子的菜,达达利亚邀功似道,“快吃吧。”
“外头热闹么?”齐斐咽下口中的甜汤。
热闹,还是不热闹,达达利亚思索了一秒,“不热闹,很冷清。”
齐斐看着外面灯火通明的,低声笑了笑,“你瞧见了?张二春来了吗?”
达达利亚道醉四方里走不开,张二春并没有来。他觉得齐斐还是有几分落寞的,自己忙前忙后,竟然连个一席之地都没有。
想到这里,他一屁股坐在软榻上,“看来这玉京台对你并不好,你的那些个朋友们,却也不如我。”他说话时东张西望,可偏偏不去看齐斐。
齐斐觉得他孩子气十足,便温声说,“你——”
话还没说完,又响起一阵笃笃声,齐斐下意识去看窗子,发现窗子处没有人,这才反应过来这是有人在敲门。
达达利亚应声就躲了起来。
齐斐道,“是谁?”
“天枢星问您身体无碍吧?”
“我没事,天叔感觉如何?”
“天枢星请您过去。”
那人说完这句话就噤声了,看着窗纸上的剪影,好像是退到一边去了。
齐斐歪过头看躲在帷帐后面的达达利亚,达达利亚露出半张脸来,湛蓝色的眼眸紧紧看着齐斐。
顾及着门外还有人,齐斐用嘴型道,“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