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对于可能意外卷进此事、有认真给徐屏做检查治疗,知道她是“她”的那些普通医生,又对年子青一事一无所知。
医生们不会莫名其妙去大肆宣扬自己普通的小病人到底是男是女,更不会敲锣打鼓刻意去跟王永富他们提及。普通人和流浪者们之间是泾渭分明的。
更不巧的是,这期间还有一个我在被动混淆视听。
对外界来说,打小在襁褓里就灾祸不断、频繁去医院的其实是我才对。毕竟我第一次上医院,还是阴差阳错被他们安排去的。
年怀仁肯定也知道徐家有个可疑的二傻子身体不好,多有异事发生,一看就是怪谈爱吃的零食类型,但偏偏又是个不中用的“他”,纯属是来添乱的。
估计很长一段时间内,年怀仁提到我都嫌烦,把我也归类到那些广撒网的失败例子中,懒得多看一眼。
小孩子那时候也没明显发育性征,多少有些雌雄莫辨,除了母亲,谁还能分得清我和徐屏?
唯一可虑的是,流浪者们知道“蓝星”圣婴的存在,也许对我还是有过一瞬的警惕。
但我身上心想事成的力量存在时间极短,一直被平衡着,没有明显表现出来过。要说只凭“蓝蓝”一个小名就认定我的身份实在过于牵强,应该没有被过度注意,反而进一步洗脱了我们的“嫌疑”。
这样一来,萦绕在年子青身上的迷雾就都有了解释。
……所以,我的胞妹屏屏其实没死?
她只是出于某些缘由不能久留在当前的时间,否则就会枯萎。于是机缘巧合下,意外辗转到了过去,找到了适合她的一方水土,最终健康长大、好好地老去,渡过了属于她自己波澜壮阔的一生。
会吗,是吗?
我浑身过电,命运何其玄奇,竟然在此刻给了我一个从来不敢去妄想的好消息。
之前说过,当年屏屏“病故”,病榻前特意只留了我的兄长。屏屏和他商议过,希望结束掉无意义的病榻缠绵,要一个干脆的解脱。
苍天,一定是中间发生了什么误会,屏屏是因为接触空腔不知所踪,让叁易以为病床前那一次的分离就是永别。
我头重脚轻,整个人忽然有些轻飘飘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狂喜和梦幻,还有些无法解释的五味杂陈,几乎想立刻跳起来冲到老宅外,冲浓雾里大吼。
她活着,屏屏只是离开了家里,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但她活得很好。徐屏活着!
此时再看那张模糊的老照片,看着上面那个年迈却依然生机勃勃的老人,实在不可思议,很陌生,是彻底超乎我想象的样子。她有朋友,有战友,有环绕她的晚辈,性格和模样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她的变化太大了。
可是,我们终于找到她了。
我想,不由咧嘴笑了一下,模样应该很蠢。眼泪还是瞬间流了下来。
原来这世上,依然能找到痕迹见证她的一生。徐屏是切切实实存在过的。
不是我记忆里那么点高的小姑娘,是很了不起的人。
留言,衣柜(第二更)
一个人在完全无望的地方,如果突然得到命运的怜悯,很难不心情激荡忘乎所以。
我现在就是如此,在意识到胞妹徐屏的明确去向后,心头充盈的喜悦实在无穷无尽,这一刻身上的伤势和周围糟糕莫测的环境全部无所谓了。
实话说,我现在对年怀仁和他身上那些死去活来的密辛完全失去了兴趣。我想张添一和叁易也是一样,等他们知道屏屏的事,多半没空看年怀仁这鸟人一眼。
而且,天啊,我心潮涌动,一边卷起那些宝贝档案往怀里塞,一边忍不住就狂笑,样子大概像个抽风的猖狂反派。心说既然屏屏和她捡来的伙伴们建立了年家,那按辈分来说,岂不是反而成了我们的半个祖宗。
都说人的一生有无数选择,却唯独在一件事上无能为力,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选择父母家人。
可现在,因为时光上的逆行穿梭,很神奇地,徐屏却来到了源头,从那一天起自行选择了自己的身世和真正姓名。
所以讲道理,我们不光是天生的家人,还是自己互相主动创造出的血亲。一切太奇妙了。
我靠,现在怎么没有个大喇叭给我,我要得意昭告天下,我的妹妹可是那个年子青哎。这个世界上还能找到比我的屏屏更了不起的人吗?好好好,我作威作福混吃等死的二代日子终于到来了。
从今天开始,虽然我不是正牌张家小少爷,但却是实打实的年家小祖宗哎。谁敢反对,我头顶上有人,我可是屏屏罩着的。
笑着笑着,我就蹲下来开始崩溃大哭。
狗日的移鼠,我们好好一家子为什么要给这么拆散,我这么好的妹妹凭什么要被丢到智能机都没有的狗屁地方守什么破墙破地宫,我日你全家的流浪者,我日你大爷的怪谈,日你大爷的那群后世不肖子孙和狗屁年怀仁。
隔了那么漫长的岁月,这么大老远的她要怎么回来过年团聚,我想她啊。
所有往日不敢细想不敢回顾的情绪轰然崩塌,我抱头,宣泄着情绪放声嚎啕,继而破口大骂。
浑浑噩噩不知道多久,到后面我完全是在胡言乱语,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干嘛,东崽惊慌失措,大概以为我疯了,一口用力死死咬住我的手臂。
我吃痛,下意识愣了一下按住猫,被它焦急撞着,小肥猫长长发出呜咽。不由又掉了两滴没用的眼泪,此时终于清醒,把脸慢慢擦干净,缓了片刻,扶着发麻的双腿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