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简直如野狗脱缰,很快有数条绳索一并放下。我就看见有伙计十分大胆,从月台断口往下一翻,挂出大半个人,直接扒在岩壁上就开始叮叮哐啷砸岩钉,差点没当头撞中正在下飞的照明弹。
上方又有人气急骂了两句:“缩到光里!找死啊!勾引上来拿你喂!”一把攥住那伙计的小腿就拽回去,“等会儿它们都往上爬堵死了人还怎么上来?!”
声音赫然是小队长张甲。
熟悉的人都陆续到来,我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气急这群二愣子都不要命,抓着绳索爬的速度都快了两分。
又有人往下面丢自制的燃油瓶,还是被挨个点射炸亮。
我在四溅的玻璃碎片里心惊胆寒,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说这群土匪,别回头我别给自己人整死了。
还有几个一边拼命拽绳索一边殷切吼道:“顾问!想想办法!”
“我又不是你大爷的小叮当!”
我也吼回去,此时人已经都到了半空,但就感到眉毛在照明弹爆起的热浪里开始发卷,身上那点浇上去的水分几乎没了,顿时皮都一紧,暗叫不好。
果然,那些长条人都缓慢转向,忽然无比整齐地都是一动。
下一秒,到处炸开的光亮里,视野之中之外全部有长条人高高跃起扑来。
上方惨叫一声大喊拉拉拉,绳索晃荡中再度飞快拔起,我背后一寒,一只细长的手臂刺啦一声抓破了我的外衣。
张添一提脚就踹,托了我一把喝道快上。
我不敢低头,生怕自己拖了后腿,咬牙就往上快爬。
背后又是一声嘶鸣,接着当啷一声,似乎是张添一攥着用于防身的破铁皮撞到了什么坚固的东西,溅起两点火星子。
有伙计在腰上绑了绳索和鸟铳跳下,挂在半空中给我们打掩护,此时时间过得飞快,我奋力上爬到了洞口,上方猛地伸出一只宽大的手掌就将我扯了上去。
我翻身倒在月台垮塌的缺口上,立刻反身往下一望,就见四五只长条人突破防线一齐扑到张添一身上。
这一下我惊得脱口就喊,出了一身冷汗,就见张添一不知怎么从外套里一缩滑了出来,借着绳索荡到一侧的岩体上,两手发力勾住了岩钉,兔起鹃落就往外翻出。
他一落地,立刻道:“水!”
有人提了水桶往他身上泼,他浑身打湿,反身拽着绳索又跳下去,撞进那群合围的长条人里,把几位断后决心等死的伙计挨个拎住衣领,连拉带拽就往洞口甩。
再上来时,地上已经是泼得都是水,张甲急促道推推推,我往后一躲,就目瞪口呆看到他们不知道哪里拆来的一堆木板床板凉席之流,一声发喝全部往月台破口上堆。
“咚!”
半声闷响撞在了四合的床板上,不知哪个伙计情急直接翻上去,压住最后一块破口,当即嗷了一声:“老子的屁股!”被边上人立刻也提桶就泼变成了落汤鸡。
下面又是咚咚十几声撞击,随后,似乎失去了光亮和热量作为目标,缓慢变成了安静。
有人把木板从边上一点点推上,顶替了那倒霉伙计的尊臀,那哥们一捂屁股,也不让看,鬼哭狼嚎蹿到了一边还死要面子说没事。
张添一忽然冷不丁笑道:“上面咬了张脸。”
那伙计当场脸都绿了,一下趴在地上给自己翻面大喊救命,哆嗦着往后一摸,气急败坏:“那是老子定制的海绵宝宝!”
我缓过神,此时不约而同,所有人都似乎风尘仆仆十分狼狈,松了口气齐齐坐在地上大笑起来。
笑了没两声,鸟铳整齐地一抬,全部对准张添一。
我一愣,有些头痛心说完蛋。
闫默在人群最前方,牢牢端着他的那杆鸟铳,冷冷盯着张添一,把我严严实实挡到他身后。
张添一看看我,微笑道:“我交代,都交代。我是和年子青有过协议。”说着举起双手,“不过,你们领队和教官还都雇了我,给你们家顾问带路。”
“——是吧?领队?”
一旁,徐佑坐在地上,身上全是泥土和污秽,也绑着绳索搭扣和活结,俨然也是刚刚被张添一营救脱困的一员。
“欠你一条命。”徐佑沉默片刻道,往边上让出空隙,“不过我要先还我徒弟。”
张添一笑笑:“那你徒弟刚才欠的,算我买一送一。”
我深吸一口气,低头,实在不忍心再听,生怕自己的表情太古怪漏了底,不由情绪复杂咧了下嘴。
闫默没动,皱眉道:“水还管用吗?需要多少?小镇里没几个自压力的水龙头。”
我回过神,就意识到他在问什么,结合刚才的状况就修改了自己的推测,摇了摇头:
“刚才那些水分,是为了提供给我们身上的虫卵吧。光泼水没太大用。”
张添一点头,就道虫卵密集到一定程度后,会避开同类聚集的地方,转而寻找新的宿主。
刚才的冒险之举,是因为我们身上全是池水和长条人的血液,遇水后虫卵企图孵化,会散发出我们难以闻到的气味。
气味浓烈到一定程度,会让那些长条人身上的虫卵短暂将我们认定为已经寄生饱和,不再作为掠食名单之选。
说着就让人又提水来,让我赶紧把身上那层还浮着的虫壳冲掉,免得弄巧成拙。
冲洗的过程就不赘述,总之我的待遇相当好,没有玩什么冰桶挑战,有伙计直接拿气压枪在边上用高压气流对着我冲刷过筛。
能不沾水当然最好,我现在对这水那水也确实有点心理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