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张添一对视,再次回到楼底,我就道:“这一幅,内容和情绪不对。是负责修复壁画的张家人误解了?”
说着我先摇了摇头。
如果是修复时的理解偏差,不至于只有这一幅表达错误。
张添一在色彩上比我更敏锐,此时就咦了声,伸手在壁画上摩挲了一下。
“涂料也不对。”他轻声道,“有些地方的颗粒感要细腻一点,饱和度也更高。”
我来了精神,让他对比一下,重点摸一下这些人脸的部分。
至于我,来回爬楼梯也是够呛,干脆一屁股坐下来难得偷个懒,在口头上对尊敬的亲哥表达鼓励支持。
张添一哭笑不得看我一眼,闭目去摩挲壁画,过了一会儿,他往后退了一些,半悬空地踩在台阶边缘,盯着看了许久。
“壁画被二次改过。”
具体的他也不是全知全能,一下子说不上来,只是觉得有一小部分颜色好像更亮一些。
片刻后,两个对绘画一窍不通的文盲凑在手机前,开始紧急搜常见颜料大全。
经过一通繁杂的对比,万能的某购物网站为我们指出了答案:
壁画里面混入了一些不该出现的颜色,比如钴蓝。
那是一种纯度很高的蓝色,据说遮盖力很强,极度耐受高温和光照,一千多摄氏度都能承受。
当然,最让我们注意的是,这玩意儿很不便宜。
一千克就要三百多,用在壁画上,哪怕只是这一个片段,价格也是可观到让人咂舌了。这还只是目前能辨认出的其中一种,加起来更是骇人听闻。
张家人修复壁画,是为了尽可能还原细节、保存信息。而这个二次修改壁画的人,意图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我和张添一分工,从被砸烂的矿泉水瓶上拆了两条塑料条子,就一人一边小心地去刮掉那些更新更亮的涂料。
伴随那些混淆听闻的修改被刮除,后面的内容缓慢呈现。
首先恢复的,是一张空白的人脸。
是的,在真正初始的绘图里,那些指代怪谈的小人们是没有五官的。
那些部位不光是空白,而且是直接就凹陷缺下去一大块,就好像是临时被人敲碎剥离掉一样。尤其是双眼的位置,壁画凹陷得极深,破坏的边缘也很不工整,几乎可以让人设身处地想象到敲除时的慌乱和避让。
接着,那些小人匍匐的动作也有了一些细节上的改变。
那种四肢伏地的姿态,让我一下子就有了熟悉的心悸,哪里是什么朝拜,这就是一个压低身体准备随时发起攻击的动作。
还有那些十分明澈透亮的云纹,刮除后加的颜色涂料后,是一种仿佛被水汽腐蚀过度导致的灰败黯淡。
就这三处改变,整个画面一下子从神圣的祭拜变得阴森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