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有个懒到极点的常客省那两步路就近在我这儿买袋盐,还夸我说新来的小老板长得挺俊俏。下一句话就是问我什么时候也搞开业酬宾大促销,送不送油抗不抗煤气。
最后还是老熟人李哥,巡逻的时候顺路在我这里薅了瓶矿泉水,鼓励我说发家致富指日可待。
我正要感动,李哥就鬼鬼祟祟看一眼店外边,过来期待道:
“组织终于想通需要我了吗?”
手里还攥着我冰镇的矿泉水不赶紧扫码。
看他两眼放光,那副又怂又暗自窃喜的德行,就好像我其实是刚从黑衣酒厂下班回来。
我良久无言,舔了舔后槽牙眯眼看他。
这憨货是一点没看懂,继续冲我暗送秋波,深情道:“上次我说,生生世世不分离。其实,这句被打断的话后面还有令人动容的下半句。”
我知道,这货想说月薪八千行不行。
我也照例给他一个滚字,踹他回去继续搞安保巡逻。回去坐在收银台后,看看猫,不由悲从中来。
所有历险时的诡异恐惧,在回到现实后,全部被冷酷的市场打败。
市场规则比怪谈规则难搞多了,看不懂就是看不懂。不讲物理不讲逻辑,还很魔法。
结果在病床上都情绪稳定的我,回来后因为惨淡的营业额连续做了几天噩梦。
噩梦中是一排新出现的张家伙计敲着碗,问我吃白饭的再多一个行不行?还要两荤两素一个汤。荤的细细切做臊子,半点软骨和肥的都不要。
只有东崽活得越发滋润,每天出去潇洒,到了饭点才回来让我赶紧供餐。
而且这小肥猫明明只是长得蓬松,作为貍花猫勉强还残存了两分灵活轻盈,偏偏吃起饭是一顿一顿一顿又一顿,偶尔还用一种“饭搭子怎么还不出去打猎”的眼神忧虑看我。
我这个人也是欠的,好不容易安全了回来过安生日子,但躺不了几天就浑身难受。
反正店里生意聊胜于无,我就拿起手机开始挨个骚扰,好奇打听各种八卦轶事。
结果那群人一个比一个忙活,说好了投奔我,也不知道是在折腾什么事,回我最多的反而是小刘和方獒。
我不免狐疑,旁敲侧击才晓得,张家似乎又盘了个“项目”,这阵子在抽调人手做准备。
“此项目非彼项目。”方獒特意给我解释,“就是家里人聚一聚,吃吃喝喝汇集一下各路情况,有什么地方出了邪门事儿的互相提个醒。顾问你来吗?闫队拦着不让,说怕你不自在。也就这几天要召开了。”
我立刻给他回了个表情包开始装死。
小刘也回道,说怪事年年有,但大多都是小打小闹,甚至干脆就是“走近科学”。一般人还真没我这么倒霉催的。
眼看这锅要甩我身上,我赶紧扭转话题,一时间也没想起什么话头,就问那坑我的“罪魁祸首”徐佑怎么样了。
“治着呢,家里说好歹再躺半年,才不至于伤筋动骨。”
小刘这才想起来,纳闷问我为什么管领队叫徐佑,管柳哥叫方獒。
我看着屏幕也是一奇,这才一拍脑门,想起来这一个两个的在我面前用的都是诨号假名。
但那时候命都快没了,大家恐怕也没任何人有心情纠正我,反而都顺着我就这么喊下来了,顿时啼笑皆非。
不过,此时我心里就又起了好奇心。心说那我哥的匪号又是什么,到底跟这群人什么关系。
而且,徐佑那混账不是号称天下第二吗,真的假的啊。他说有个张家人能把他打得跟死狗一样,会是我哥吗?
正琢磨怎么套话,方獒倒是先说了个让我意外的轶事。
他道:“顾问,你知道我们本家为什么都姓张吗?”
我来了精神:“这还有说法?”
“我们都是孤儿流浪儿,要说姓名当然是五花八门。只是据说某年家里曾出了怪事,常有人走丢,后来也不知道哪里找来的法子,说常换姓名才不容易沾邪祟。”
聊天界面里嗖得跳出来一张图,居然是本通用字典。
“喏,赵钱孙李,每十年二十年一轮就按百家姓轮着来。现在就是刚好轮到‘张&039;了。”
“不过,这应该只是个迷信传统吧。后来大家也没怎么遵守了,也没见出什么岔子。”
我好奇在心里默数了一下,“朱秦尤许、何吕施张”,张姓虽然是大姓,但也排在二十多位。真要按方獒的说法,这换姓的传统短则百年、长则堪比彭祖,怎么听着就不太靠谱。
果然,方獒就补充说,这也是他听年纪大的伙计说来的。但张家到处是神经病,十个字里最好是十一个字都别信。
我脑子里顿时闪过无数个坑爹货色的嘴脸,深以为然。
还有那个司机,说什么垫药费割肾,唬得我一愣一愣。后来才反应过来自家医院哪儿用得着他出钱,这不是纯粹闲着没事逗我吗。
“不过,顾问不就只说实话吗?”
小刘忽然道,不免有些新奇:“好像自打碰见顾问,没听过一句假话。”
我顿时有点窘,心说那我也是坑过人的,佯装吃陷坑土壤的时候我不就使过诈了吗?只是我确实从来没在语言形式上说过任何假话,顶多回避了让别人自行误解。
但这并无玄虚,只是强迫症而已。说不实的话会让我非常不舒服。
一定还要往前追溯,那这毛病大概是耳濡目染跟我哥张添一学的。
他从小到大不知道哪来的毅力,真就一句假话没说过,也就是因为这个,我才被他误导骗了几次都反应不过来。哪知道他玩的也是顺水推舟默认误解的路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