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毒?谁中毒了!”
后头跟着跑出来的挽蝶满耳只闻得“毒”一字,冷不防抬首,伏御视线扫过,她瑟缩回初之身后。不死心再看一眼,只见得个容貌精致的男子抬眼看了她几回,她是妖,生来对于那些浩然正气最为敏锐。
“我……我师父是铭夫人。”
虞章并无什么与她计较的心思,道了句“劳烦”,便意将叶桁转交伏御。叶桁赖在他怀中许久,熟悉这份安稳,颠颠簸簸反而不安,两手在虞章身上、头上乱招,抓着个什么东西就紧攥指间。
虞章脱手那一刻,便觉着有什么东西随她一起而去,果发髻散开。这人晕着也不老实,抽走了他的发簪。
洛城当即道:“我家公子病中冒犯了先生,先生不妨小坐片刻,稍整一番。公子醒来怕也是想见到先生。”
“若有缘,定当再会。”罢,虞章不顾礼节散发而去。
他走得干脆,伏御吩咐洛城关门也干脆,好似怕晚了一步,那人又要回来一般。
洛城面上任劳任怨,实则心底乱七八糟。这下子可真是关起门来,自家人倒霉了
几人各行各事,通知主院、翻查药铺、记录册子一一不敢落,挽蝶一步三顿跟着她极不喜欢的伏御回主院。
行至门口,才见早已站了一位白衣白缘深衣、面戴白纱的中年女子。女子双手交迭腹间,一派端庄雍容。
挽蝶兴不起一点蹦跶的心思,老老实实上前唤道:“师父。”
女子颔首示意,开口道:“将前些日子准备的楚国药谱及解毒丹拿来,在屏风后的矮几上。”
挽蝶应了声“是”,连忙赶去。
“前些日子公子一直不曾有来信,我等也是急了,方才破格央楚公子发信与先生。临去之前,公子有令托与我,待先生归,交与先生一信。今,先生与公子同归,此信便只能由我交与先生。”
叶桁中毒昏迷,铭夫人该是最为焦急之人,却一派淡然,与伏御扯什么信不信。伏御听罢,愈发想将怀中人扔出去祭天。
“何信?”
铭夫人自袖袋深出抽出青泥封书的信,上书“与伏御”三字。伏御接过信,手指下意识摩挲着印上“桁”字。
叶桁醒来时,错过了朝阳,正是日爬上空
云合院之内,霞影纱幔缀精巧玉环扣,宣纸糊窗挂着翠竹编帘,上是访友探梅图,名家手笔。
房间敞宽,因着竹帘遮住明媚阳光而略显空寂。一珠一玉,一木一画,一纱一幔,简中见繁,却是精巧无比。
打量眼前一切,陌生转为熟悉。扫到床边碧绿长衫时,叶桁瞳光皱缩,叹得一声哑似七八十老者。
“一觉方醒,其实,我更想见美人。”无端惹了另一位美人变色,叶桁熟稔改口,道:“伏御绝色,便是男色,见之不忘。”
伏御见鬼才理她胡话。叶桁自湛九安身上没学些好的公主姿态,反倒是好色一点,二人如出一辙。
他反手将一物拍在叶桁面上,道:“面子要,东西呢?”
黑乎乎一片,叶桁眉心几打成死结,对上“伏御”二字。“在这里,秋家的重生之法,我先前怕有诈,未能第一时间给你。你拿着,替我对对。年幼时,铭姨曾随母亲游历天下,说不定也见过什么灵药。”
指间金蓝色灵光一闪,叶桁心念动,一物便从五藏中飞出,落在手中,是张薄如蝉翼的纸。“宣国那份我也送回去了,就是改了几下。伏御,你看看,这份方子可真能教人起死回生?”方寸大小,是纸连摊开三四层,展成半尺大小。
“能早日混沌,运气好些说不定还能一朝入妖魔道。”
伏御与叶桁的口气向来既冷既傲,不拖泥带水的军队作风。
“上面有一味金戈铁马,我查了各种书籍才得知,名副其实一方阵法,大致方位在楚国辰州……若属实,我大抵能知晓具体方位。”
伏御问道:“如何知晓的?”
“岳笙。”叶桁略展笑意,“这次,他可是帮了我大忙。”
伏御淡漠撇了她一眼,开始收拾。叶桁抵着床边往外瞧一眼,道:“若无事,你先快些走,不然铭姨还以着我们商量什么事,不敢进来了。”
哪个想赖着不走了!
伏御甩袖便要走,那人出尔反尔拽着他袖子,讨好道:“生气啦?师父——伏御——你最好了!”
她换了副闲适,摊开手掌:“玉骨扇还我。”
伏御毫不留情将衣袖拽走:“改日登门时还你。”
罢,起身而去,气得叶桁捶床。铭夫人在门外,她没这个耳福能不顾礼节。
伏御说登门拜访,叶桁访得极快,几是得了铭夫人恩准,随意换了身常服即往墨合院跑。
墨合院离云合院最近,一路上不曾遇见个什么人,到了院里,更是空空荡荡,常跟在伏御身后的楚天阔也不见踪影。
阳光恰好,半昧树荫下,青衫孤坐。她垫着脚尖左右相看,既夸又怒。复生一心,闲坐树后,与自己作赌。
伏御端详着手中这柄浑然天成、光华内敛的玉骨扇,若有所思,唯有这眉几日未曾舒展。
玉骨扇共有七骨,第一骨与最后一骨所刻之物一致无二,皆是龙纹浮雕,细致之处,呼之欲出。
他心神一凛,只觉双目对上这龙眼之时,魂魄被猛猛一击,这若不是煞物即是圣物。
敛下心神,继续端详。
第二骨亦是一幅浮雕,莲叶荷花,见此如闻梵音低吟。从第三骨开始,就不再是画而是字。几骨所雕之字笔触大异,绝非出于一人之手,同样是精巧无比,如骨中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