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不是虞章?倘若她问虞章,未尝不能得到一个结果,但只有找伏御,得到的才会是她最想要的答案。
伏御眼不垂下,挥袖射出一道金色灵力,托着刑简升到树干,刑简就此靠坐。
“能镇疠气者,遍寻六界也不过三位。一位乃东方净琉璃世界的教主,药师佛。”
刑简摇摇头道:“药师佛也不入娑婆界。我不修佛道,况且,今末法时代,遍寻四界也找不出一个佛。换一个。”
伏御早有预料,续道:“一位是神界药王神,神位得传神农氏神,历来是人间医者封神。而自年涉谷一战,药王神陨,至今无可封神者。”
“莫说神位难封,何况我素来不是他杏林子弟,贸然情愿,也是不妥。”刑简靠在树干上,折了一段树枝握在手中弯折。“还有一个呢?”
“这最后一位是神界司法神。”
树枝折断的清脆声回响,伴随是刑简淡淡的疑惑。“司法神?不是掌握天地法则秩序吗?”
“确实如此。”伏御道,“司法神与疾病本无什么太大关系,只不过疠气乃天地之邪气,人事之错乱,天时之乖违。正气存内,邪不可干。恰司法神秉风雷之息,受法则所顾,其神力乃世间至阳至刚者,恰与这阴邪之气相克。”
脑中陡然昏沉,刑简强压回注意,又恍然一梦。
以万人心为我心,不惧一切艰难罗家祠堂为执念而死的罗祺
这一切似乎就在昨日。让她先去,让她先亡,好像自从离开虚衍山那一刻某些东西就发生了变化。
双眶不觉温热,原来她离最开始的刑简很远很远了。
有人为她擦去眼泪,刑简顺之朦胧地望着他,而他似乎一直在等刑简主动开口。
“我想到了些往事,我现在既不是叶桁,也不是刑简,我偏离得太远了。”
“开弓再无回头箭。”伏御弯下身给她擦眼泪,用尽一切温柔。“别想这些,做完眼前事,也许一切都有了结果。”
他直起身,又是那位冷眼观世间的上仙。“今司法神不在神界,传承人仍在封神一路,可借神位。”
“如何借神位?”
“祈愿。”
在阳光正暖的上午,建明城一片肃穆,原先荒废的祭场一夜之间重新开辟。偶有石砾闪光,遍布直道。刑简手捧祈愿书站在最前方,后面乌泱泱的一片是建明城百姓。
“一念即动,念力所至广阔世间,谓之,念念不忘,必有回响。祈愿时当明了所祈神者与所祈之事。”
伏御所说,刑简从不怀疑。
她看了眼帛书,手凝风刃划开右指,鲜血滴落。以指作笔,以血为墨,画篆于上。罢,双手持之,向上一抛,帛书迎风而展。
风刃相继划开左右掌心,刑简双手分合其间,结出繁杂的古印,血成线萦绕周围。自眉心划落胸前,眸半低垂。指分引湛蓝与翠绿两道灵光融于其间,缓缓结印而上,目随意动,抬眼望天。
印与帛书迭在一处,渐渐上升,于空中化作金光千万道向世间各处掠去。刑简朝西双足跏趺,手结愿印。周身有二道灵光流转,掌心伤在灵光中褪去。
身后的百姓随之而坐,垂首祈愿。光影偏移,无一人起身。
那二道灵力何其眼熟,叶重钧坐在叶青衣身边,许久,忽的笑道:“她自幼就是佼佼者,想要什么就从无得不到的。她可以修水灵、木灵,还可以不习剑术,教人如何不嫉妒?”
叶青衣道:“我家公子虽秉天赋,然自幼时饱经磨难。她分明可得到一切所愿,却一样也得不到。宗主,青衣并不愿刑简走上公子旧路。”哪怕不相见,从此陌路。
“那也得她愿意放弃叶桁所带来的好处。”叶重钧恨道,“祈愿神降,此法一定是伏御告诉她的,她只知神降,却不知,神降也有舍弃。”
时间悄无声息地走过,随之而来,是精疲力竭,不断有百姓晕倒被抬走,不断有百姓重新加入。不知过了多久,是夜幕降临,虫声活跃。
高烧又退,反反复复多次,刑简记不清。脑中混沌时,她将思绪拉回。
微观世间,月色每一缕有每一缕的光明,大地缓慢而有节奏地呼吸着,内观本心,她其实与世间万物别无区别,各色灵光跳跃,一种法则让无形之物顺有形流转。
朝日初生,金光撒在每一个人面上,恍如神降,人们惊喜相望,而神没有来。
“刑先生,我们相信你,你说神会降临,我们就信神降。”她认出这是高小儿的声音,这段时日他一直领着手下修补城墙,给百姓干活,许久没见了,还是那时的首领模样吗?
“神并没有抛弃建明城,神为我们送来了刑先生,神会降临的。”
“我们相信!”
建明城的百姓们相信着这一切,神降并不是传说。人心所念,最是单纯。
“不去阻拦?”
伏御问虞章,刑简坐了多久,虞章就在这里守了多久。
“她不需要。”虞章只是摇摇头,他道,“是她所愿,我就全力支持。”如若她不愿,无人能逼迫,而便是神降,虞章也有这份实力破开一切,而若是她所愿,哪怕神不降,往后她也有千万条路可走。
青色仙剑擦肩而过,破空斩刃,虞章淡然看着青色一点剑尖在伏御身前停滞,伏御并未有任何动作,裹挟木灵的剑尖却不得再动。
他转身,怒目而视的是叶重钧,匆匆赶来满面歉意却不及心底的是叶青衣。“叶庄主,青衣先生。”
伏御并未有任何怒意,巍然不动,只是点评了句:“仙剑归青,确实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