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这位先生找到他,对着他从头看到尾,边看边笑,又喊他出门看戏。虞章心知肚明,不愿随他出去,他却直接祭出天穹剑。
“天穹剑乃剑中君者,其一出,万剑共鸣,下回还是莫要以之威迫与我,免生变故。”
伏御听得厌烦,问道:“先前我觉得,她同你学些礼法也不算太错,可如今……她不曾嫌你絮叨过?”
虞章闭嘴不谈。自然是会嫌的,只是刑简从不愿落于他人,故而一定会想方设法从嘴皮上讨回便宜,一来二去,一些话反而免了。
“她分明是在利用你,你却也豁达大度,不生怨气?”
虞章只是一脉温和道:“借由她手,本也就是最好的方法。能解建明之危,缓百姓之忧,是为医者之心。”
“叶重钧与她利益共生,不足为奇,只是虞先生,修为确实到了一定境界,这般为人利用都不羞不恼。”
虞章道:“兴许是伏御先生与我所志从不在一处。先生盼她成神,而我所愿,在她成己,顺遂就好。”
伏御不无冷漠,道:“我所愿与她所愿相同,若不成神,如何能逆转天道?而虞先生,你会是她所行路上的阻绊。”
“真有那时,我会成为她所行之路。先生慢看,疠所琐事繁忙,我先行一步。”
两人许是理念互相不容,心知此下彼此说服不了彼此,不如省事些。
刑简不知他二人聊了些什么,只是远远见虞章走了,不多久,伏御也走了。这时,叶重钧走过来,告诉她一个消息,牢狱中的宋城主挟持着狱卒出逃,在西城墙为人拦住。
猛然间,她生出了早该如此的荒唐念想,足下不及缓,奔了过去。
事情比她预想般要好些,宋城主早已失了民心,如今残余势力也总算出来自投罗网。
初见面的儒将恍若昨日,又如前生,今已头发散乱,大喘着气。
刑简道:“你感染温病了。”
宋城主却是毫不在意的模样,他道:“早晚逃不过,如此才能抱着必死之心,冲出来一试。”
“虞先生新研制了药方,放了人质,我们为你治疗。”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虽说这是城主,可他先发难财,后又挟持人质,如今百姓对他的不满到了极点。
宋城主也是大笑一声,道:“不必了,我熬不过去。今日我只想离开建明城,放我回家,我不会伤害这名小吏。”
刑简劝道:“你如今回乡,只会将温病传染给家人,这般辛苦,难道只为死在一处?”
“你手垂在身后,打算做什么?刑简先生,我知晓你是尧光弟子,不知是你术法快还是我刀快。”
刑简见他如此敏锐,只得老实地摊开手,道:“没什么。你留在建明城,等温病治好,只可回乡。此一去,定是死路一条。”
宋城主激动喊道:“不必费神,我……”他话未说完,一道绿色灵光直击脑后,晕了过去,那名小吏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韩雁山庄真是出能人,剑术好,木灵也不差!
“将他押回去。等醒了,再分药。”说罢,她也直直倒了过去,幸好旁边还站着个韩雁山庄的能人。
若说往日叶庄主在她心目中的形象是蹭蹭往下掉,今日绝对是突突往上涨。就一点不好,不爱笑,板着脸。
将及暑日的阳光透过床幔刺眼,对于醒来看到虞章这事,刑简深觉同这暑气一般成了家常便饭。
她朝着虞章摊开手,见这人不动身,竟还莫名生了恼意。
这人垂目一派肃然,道:“刑简先生这几日过于操劳邪气入体更甚,温病难治,好在有药可缓解。”
说罢,床幔掀开,刑简这才注意,外面跟着位年轻大夫。虞章从这位大夫手中接过药碗,递给刑简。“药已温,服用正好。”
虽说守戒,不得诳语,他这么一说,好像也没什么错处。
刑简接过药碗,皱着眉,一饮而尽,复将碗交给来人,挑眉看着他示意要茶水。这人却是连眼都不曾抬起,从容淡定道:“药一日三餐,先生且歇息。”
说罢,带着人走了。
空无一人的房间,徒留刑简一人发愣,恼怒。好呀,来这一招!
虞章素来是说到做到的,一日三餐,带人送药,等刑简喝完就走,其中没有半句废话。
刑简从他人口中拼凑出那日情形。
那日她突然晕倒,吓到众人,慌乱之中,又要看顾她情形,又要收拾现场,带宋城主回牢狱。
正到了牢狱门口,宋城主突然惊醒,扰得一片兵荒马乱。乱中出错,不知是何人将刀横在石面上,宋城主又是情绪激动,恰恰一头碰在刀上,割了脖颈。
等忙出个思绪,大夫赶来时,人早已下了冥府。
一代城主,就这么死在意外中,荒唐可笑,信因果的百姓怒骂一声后叹道,果然恶事太多,自有天收。
至于仙人门徒,刑简先生,为何感染温病,其中解释是宋城主一命呜呼自当有人受因果,刑简先生为建明城操劳,这怨气就报到了她身上。
一传十,十传百,刑简先生名声越来越响亮,众心所归。
谣传的力量实在是仙神难敌,刑简感叹着要下床去看看疠所的百姓,将自己的名气彻底坐实。
正巧虞章不管,她戴着面纱与香囊奔到了疠所,同百姓说了好一番鼓舞人心的话。
一开始还挨个去看看,后来,身体不受控制,脑子愈发乏力,干脆找个地方靠着,甚至不知嘴里在稀里糊涂说些什么。
虞章赶来时,正是这样一番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