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止,那几个侍卫以及宋城主早已四肢无力,瘫软在地。
“带走!押入狱中!”刑简道。好几个百姓自发上来,将人拖走。
“真沉吶!动都动不了了!”
高小儿指挥人收拾,自己溜到刑简面前,谨慎问道:“这就是仙门术法?这么厉害!能教吗?”
“是阵术。”刑简道,正巧,她也有事要问。“你抢刘富商粮食时用的兵法,是谁教的?”
“没人!”高小儿讪笑着挥挥手,道,“我瞎捉摸的。”
刑简定定看着他,微笑道:“仙门有一术名为吐真,中术者会将此生所有事都倾诉个干净,我想,首领是不愿意走这一步的。”
反正也没说一定保密!高小儿这般想着,道:“是一个穿黑衣的公子,他说,自己也是名将军,看我有资质,才教我的。”
他说的情真意切,面前这人却不由得笑了,实在欺负人。他想着刚刚这人露的一手,决定先忍一忍,跑了。
从此刻起,素来由湛国皇帝派官接管的建明城变天了,如今的实权者,是一位大夫。
建明的百姓不管谁当权,他们只想活下去,过好自己的日子。
一位修仙人士,听起来更受天眷。洛城与天应的城主就是修仙人士,那两个城的富庶也素来让其他城池的百姓羡慕。
房门大开,仍由阳光倾洒,近乎慈悲。窗棂生了层薄灰,唯有那日倚过之处干干净净。刑简想,定是方才说得过于激动,险些将自己也骗了过去,否则她的心怎会跳得这么快?
她照例倚在那一处,将脸挨着雕花。她看着端坐房内的虞章,有千言万语可说,毕竟这几日她厉害极了,要说得太多,真正出口的却只有一句。
“虞先生,我来接你回家了。”
她只想说这么一句,虞章会帮她将剩下的话补齐。
“比预想早了一日,你做得很好。”
一向厚脸皮却在这时腾一下红了,她将脸埋在掌心,半晌,懦懦道:“还以为你会不满我的所作所为呢,怎的还夸我了?”
佛门素来不满兵家做法,觉之过于狠厉,不满鬼谷家做法,觉之深于心计。
里面有脚步走动声靠近了,隔着窗,声音近在耳边。
“我从不愿强求你,只望你不失本心。我,一直都相信你。”
不会以杀止杀,有坚守的信义,无论何种处境,信仰不灭。
“我有些明白叶桁为何要跟着你了。”
抬起头来,那人身姿如月,在光影下近圣。刑简仿佛醉酒般,仍凭面上烧,不管不顾地问道。
“修道尽头,与道为一。你们修佛尽头,是否万般变化于你们眼中,复归本相,一览无遗?”
隔着窗的人不由轻笑,素来温和的声音染上了笑意,他道:“并非如此,事物总是以各种外相遮掩,我只是有缘,偶尔能懂刑简先生所想。”
“不辨佛理了!”刑简道,“我要回家!”
长以此身许苍生(四)
病疫频发的旧楚地,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三年两载便与温病作伴,就这样一个充满危机的地域,人们更加信奉神灵,期盼神灵的临凡。
“青衣先生!这一次多谢你们韩雁山庄相助。”刑简换了件长衫,今日她将发全部束起,显得颇有精气神。
“宗主并未与我同来。”叶青衣见她惊诧看来,解释道,“你虽站在我面前,眼神却向他处打量。”
这位女先生真是过于敏锐了,她动作已收敛许多了。
“我素来留心我家女公子。”叶青衣道。
刑简心中悲唤,又是这个话题了!绕不去的话题。
叶青衣道:“这样的计谋,绝不会出自虞先生之手。而刑简先生现今是如今看待自己?”
刑简可以骗所有人,但面前这个姑娘笑脸盈盈望着她,给与了她足够的信任,她又好像不忍心,不愿意胡吣。
“青衣先生也知晓,我以前是个失魂无智之人,不知过往与将来。是我愧疚叶家,占据了叶三先生的肉身。我仍然不知过往与未来如何,至于其他,我不像他人一样,非要理个清清楚楚。我名刑简,我所见是这世间种种,那样就够了。”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刑简能确定的是,她与这个宇宙之间的联系素来淡薄,可以是一阵风,机缘之下形成了一个人。
所以,叶桁也好,刑简也好,如今都只剩下刑简,更何况,人日日在变,刑简也不会是之前的刑简。
“刑简这般说,青衣便明白了。”叶青衣弯身行了一礼后,直身向外而去。
身后,刑简朝她喊道:“青衣先生,我还有事想请教先生。”
叶青衣足下步子不停,装作听不见的模样,甚是无礼。外人赞誉君子之风的叶家,在刑简面前掀开了一角,她总共见过两个叶家人,还都惹生气了。
她深深叹了口气,恨不能将说过的话吞回去。身后脚步声渐近,不是叶青衣。刑简手中起势,转过身去。
来人是叶重钧。
他看了眼刑简手中招式,瞬间了然,出口就带上了些恶意。“刑简先生于阵术一道有所长,虚衍山后是无人不晓,今日是打算将其中妙义传于我?这倒是不必了。”
那日之后,叶重钧儒雅君子的形象在刑简心中是彻底破碎了,今日再见,他损人是越发厉害了。
“知你离开浮屠塔,我曾多次想杀了你。”
早猜到了!“谢叶庄主饶我一命,来日定结草衔环相报。”
“若不是青衣先生,你也不可能活着走到建明城。”
刑简抬头,无言相对,叶重钧也看着她,一时间,两两相望,情绪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