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珏星连忙把药和水递给他,没敢看苏文芝的眼睛。
苏问知利落地吃完药,顾珏星只听见他“悉悉索索”翻找什么,然后便是他躺在床上的动静。
顾珏星偷偷瞄了一眼,瞬间抬起头。
只见苏问知眼睛上戴了一个银灰色缎面的眼罩,乌黑的头发,白皙的皮肤透着绯色,像一尊想据为己有,好看的瓷娃娃。
苏问知抬起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像是在摸索什么,顾珏星一把握住。
苏问知宽大的眼罩下,露出一抹笑:“好久都没有睡觉了,我提前进入睡觉的氛围。”
顾珏星却知道,问知是察觉出了他的不好意思。
顾珏星双手紧握住苏问知的一只手,“那你先睡觉,我看着你睡着。”
“边酝酿睡意,边说吧,省得你惦记。你知道我从小到大不用睡觉吧,我爸妈一直觉得这是一种病,尤其是我妈是一个医生,更是如此。甚至是有些偏执地这样认为。”
顾珏星听到苏问知用到“偏执”一词,心里一颤。
“但其实我检查正常,检查正常,赵医生不信,就换一家医院,直到六院的医生在询问时发生了端倪,反而她的情绪更加不稳定,她好像越来越暴躁了。”
“医生稍微透露一下她也需要注意情绪,赵医生立刻反驳,说没想到六院的医生医术也不怎么样。”
“要不是六院是唯一给我开药的医院,是间接承认我有病的医院,赵医生早换医院了。”
顾珏星紧张的问:“开药?你没有病为什么开药?”
苏问知:“确切的是开安慰剂,不是我的安慰剂,而是赵医生。”
苏问知平静的诉说,让顾珏星设身处地地感受到问知的悲哀。
自己的母亲坚信自己有病,换来的不是关心,而是一次次嫌弃粗暴对待,每一句话都能直戳人内心的弱点,还好苏问知意志坚定,精神稳定,没有被这些冷言冷语影响。
但问知如果真如她所愿有病,或者在每一次见面,粗暴尖锐的话语和暴力中被影响,那他还会再见到问知吗?
顾珏星不敢想象这个可能,他的眼中闪现出后怕,双手握着他的手抵在唇边,自己安抚着自己那颗不安害怕的心。
苏问知在黑暗中感受到,手上柔软的触觉,与有些急促的呼吸气流,心里一暖。
他接着说。
“我问医生是我的原因吗?”
顾珏星下意思捏紧了苏问知的手,他知道这种背负亲人致病的巨大压力。
“说句会被人骂的话,医生给出否定回答的时候,我心里真的是一阵轻松。”苏问知呼出一口气,“甚至医生说,她每隔几个月联系我一次,甚至每次联系我,都是挑对我很重要的日子,都是一种痛苦转移。”
“我把医生的判断给了她现任丈夫,让他和医生商量如何更好的告诉赵医生这个残酷的真相。”
“不过,赵医生的新家人似乎还在犹豫。这次我们吵得很凶,一直当她的垃圾桶,我实在是有点累了。”
苏问知轻轻地说,手软绵绵的搭在顾珏星手上,他抿了一下嘴唇,才继续开口:“准确的说,我的痛苦快要积累满了。”
尽管戴着眼罩,苏问知看不到阿星,阿星也看不到他大部分的表情,但是苏问知依然觉得这样剖析自己,露出软弱的一面,有些不好意思。
他翻身将脸埋在枕头里,背对着顾珏星:“她和苏国斌都没有做好父母的责任,那我是不是可以提前卸下义务。
只有冰冷刺骨的语言暴力,我也撑不了太久,我也想远离,远离这个城市,远离深渊。”
顾珏星上前抱住他的肩膀,脑袋挨着他的脑袋:“当然可以,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人还是要学会爱自己。
赵医生也是个大人了,她可以自己面对,而不是拉着你挡在前面承受疾风剑雨。”
苏问知反手握了握顾珏星的手,十分用力。
过了许久,苏问知才沙哑着声音说:“你能不能把灯关上。”
“好。”顾珏星把灯关上,屋子里立刻黑暗一片,他摸黑又坐回了苏问知床边。
黑暗中,苏问知平躺过来,顾珏星看不清他的状态。
“你今天能不能陪我?”苏问知声音微颤,轻轻地,透着一股顾珏星心疼怜爱的脆弱。
“好啊,我其实已经给奶奶发过短信了。”顾珏星说。
苏问知一听,心生欢喜,阿星心里是有他的,尽管他们注定要分别,这让他欢喜的同时又生出一股悲伤。
今天苏问知在顾珏星面前已经差不多是个透明人了,苏问知性子一上来,得寸进尺的说。
“我是说和我一个房间,陪我。”苏问知捏着顾珏星的手,黑暗中他已经摘掉了眼罩,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顾珏星黑暗中模糊的轮廓。
期待着他的答案,又害怕他拒绝。
顾珏星第一时间迟疑了,似乎不应该答应,给他错觉。但他又不舍得他失望难过。
“我就当你答应了。”
“砰”地一下,苏问知将顾珏星拉倒在他身上,抱着他,滚了半圈,把被子裹在了他的身上,让他动弹不得。
苏问知抱着蚕宝宝阿星,头放在顾珏星的肩膀上,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顾珏星在被子筒里挣扎,想把手解放出来,同时抱怨地说:“我还没答应呢,你这么干不地道。”
苏问知听他虽然在抱怨的,但带着笑意,继续搂着说:“我给你三秒拒绝时间了,但是你没有拒绝,我就当你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