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晏琳琅抬手在他肩上用力一推,就着现有的姿势调转上下,将伤患牢牢抵在榻上,柔滑的秀发浓墨般淌下,落在那片硬朗挺阔的少年胸口。
身上的重力一压,殷无渡闷哼一声,侧首抿唇,缓缓打开潮湿的眼睫道:“不公平啊,晚晚昨儿已经坐了我半宿,今天怎么着也要换个姿势疗伤吧?”
连昨晚她在他腰上坐了半宿都记得,果然方才的失忆都是假装的。
“识海修复并非易事,所以,星魄得由我掌控。”
晏琳琅一手按着他飞扬的锁骨,不许他乱动,一手自他喉间的凸起朝下缓缓滑动,落在心口那片灵枢金魄炼化的伤痕上,俯身缓缓下沉,“不想伤情恶化的话,就乖乖听我的。表现得好,下次……奖励你自己来。”
以本体星魄疗伤不用额头相贴,而是换做其他地方紧密相连。以神魂为绷带,灵力为良药,将破损的神识一遍遍缠紧,润泽,修复。
晏琳琅从不知道,清醒的殷无渡在疗伤时有这么多的话要讲。
他会掐着心上人的腰肢,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耳边诉说诸如“晚晚身上好软,好香,好滑”“有点痛,但我喜欢”之类的低语……从疗伤时的触感到视觉,从气味到声音,不厌其烦地分享自己的感受。
晏琳琅险些被他弄得分神,索性揪住他披散的墨发,以唇封缄。
识海中的星魄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力量沿着破碎的神识裂缝游走。日光映在不住摇晃的帐纱上,逐渐西斜,然后寂灭。
“这次没有天雷示警了。晚晚,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黄昏的晦暗中,殷无渡的眸色亮得如桃花上的清露,这样告诉她,“我已堕落九天,要做一辈子的野神了。”
“你不是野神。”
晏琳琅吻了吻少年额间的红纹,微微一笑,“你还有我。”
八百年的时间碾过,两人之间神明与凡人的身份对换。
不变的是,他们依旧牢牢抓住了彼此。
……
经过两次修补,殷无渡的神识稳定了许多,每日除了和晏琳琅睡觉,就是睡觉。
柳云螭说他神识损耗极大,多多睡眠才能更快恢复,晏琳琅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鬼蜮已毁,阴煞尽除,威胁六欲仙都的最后隐患已解决干净,仙都百姓额手称庆,就连曾仙门百家的掌权人也陆续送了不少拜帖过来,庆贺者有之,攀附者有之,打听虚实者亦有之。
六欲仙都如今的风头更甚往昔,连带着晏琳琅也不得片刻松懈。殷无渡沉睡的大部分时间内,她都往返于仙都六部与饮露宫之间,处理积压的公务。
大致摆脱情咒的控制后,晏琳琅的性子越发沉静,对情爱男色兴致骤减,反倒有些喜欢上了这种运筹帷幄、扎堆于案牍中的繁忙生活。
“鬼蜮那边清理得如何了?”
晏琳琅端坐于案几后设计新的阵法,顺手在玄青递来的公文上勾上朱批。
玄青躬身道:“鬼蜮的太阴真火烧了七个昼夜,没有一只阴煞恶鬼逃出。古战场里的阴煞,玄戈已带金乌卫前去清剿,最迟再过三日便能了结……只是,没有找到尊主所说的那支金色神箭。”
晏琳琅笔锋一顿,思忖道:“找不到就算了,这等神器不想现身时,就算把那里翻个底朝天也没用。古战场那块地原属于弥城,眼下无主,待阴煞除尽后,便插上我仙都的紫羽金合欢徽旗。”
“尊主想将这块荒地纳入版图?”
玄青似有顾忌,“弥城因破仙之战的缘故荒废已久,少说也要数十年才能彻底祛除阴气,费时费力,故而与之毗邻的灵宝门视其为烫手山芋,不肯接手。尊主可要再观望观望?”
“我收下这块地,不是为了扩大版图。”
那里是三十万凡人为反神权而拼死抗争过的地方,不该受此污名。
“何况,古战场是无妄河的源头所在,这块地若划入我仙都境内,一则可开凿一条从弥山通往外界的关隘,出入仙都便不再拘泥于无妄河摆渡;二则圈占此地,也可防止宵小之辈从此道绕进仙都,避免节外生枝。”
晏琳琅这么一说,玄青如醍醐灌顶,瞬间明了——
弥城古战场虽是座毫无灵气的死城,却紧挨着六欲仙都的西北角,万一有贼人绕过无妄河从此处潜入仙都,难免会带来麻烦。故而尊主索性圈占此处,将主动权掌握在仙都手中……
“将死城变成活路,尊主高瞻远瞩,实属英明!”
玄青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瑰丽少女,打心眼里折服。
“可要听风司昭告其他仙门,弥城已由仙都接管?”
“不必。仙都徽旗之下,无人敢抢。”
短短数言,无不透着仙都之主的霸气威仪。玄青也跟着热血沸腾,领命道:“属下这就去安排!”
“等等。”
晏琳琅又唤住她,拿出自己一早画好的图纸,“让五味司的铸造师按照这图纸所画打造一尊金身像,运往弥城入口。”
五味司的动作很快,不出三日,便铸好雕像运至清理干净的弥城入口。
晏琳琅前往无妄河的源头织造新的护城阵法时,特意去瞧了眼。
金身像打造得光彩烨然——冷峻坚定的少年帝王手持扶光剑,将戴着半截面具的国师钉在石阶上,神态栩栩如生,爆发般的力量仿佛要冲破金身像汹涌而出。
这是晏琳琅画得最用心的一次,不得不说,五味司铸造师的手艺亦是精湛无双,竟然将她画上的姿态、乃至微末表情都刻画得纤毫毕现,宛若真人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