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琳琅随手抓起一只小绣枕掷去,被恣意含笑的少年单手接住。
她并不打算放过这个话题,继而托腮道:“我记得你说过,神明的每一个分-身都要托借身上的一件物品,迄今为止,我一共见过你的两个分-身……”
“三个。”
殷无渡纠正她,一副“你果然没看出来”的神情,“百丈渊,摆渡。”
“百丈渊的傀儡船夫也是你?!”
晏琳琅露出恍然的神情,“怪不得那个船夫也穿着黑衣裳呢!那这就对了,你做凡人时爱穿黑衣,所以幻化出的船夫便也穿着黑衣;你做凡人时戴着红绳手链,幻化出的少年便也戴着红绳手链;唯有一身红衣的‘李曦’,我看不出来是借何物所化。”
“就是托借了这身红衣。”
“你素日穿衣非黑即白,从未穿过鲜丽的颜色,哪来的红衣?”
殷无渡抬起束袖紧实的腕子看了看,随口道:“我死时所穿。”
晏琳琅一怔,惊疑地抬首看他。
殷无渡这才破功笑出声来,修长的指节捂着眉目,笑得双肩一颤一颤:“骗你的。”
晏琳琅松了口气,伸直屈起的腿,不轻不重地蹬在他的小腿上,正色道:“你是言出法随的神明,不要随便说不吉利的话。”
“这只是我的一缕分-身,不碍事。”
“分-身也不行。”
殷无渡侧首看了她片刻,手腕下滑握住她罗袜单薄的脚踝,极低地说了一句“好”。
少年的指骨硬朗,掌心的热意透过罗袜传递,熨帖在晏琳琅的皮肤上。
似乎一切都没有变化,一切又在悄然变化。
……
殷无渡虽顶着“李曦”的身份,却不常待在傀儡宗。
大多时候,他会将分-身尽数收回本体中,然后一整天不见人影,神神秘秘的不知在忙些什么。
即便他偶尔现身,眉宇间也带着浓浓的倦怠,有时晏琳琅还能闻到他衣襟上沾染的一丝血腥气。
殷无渡一声不吭的时候,多半是在筹划一件大事——自阿渡时期便是如此,在晏琳琅面前有多乖巧安静,背地里的满腹坏水便晃得有多响。
月上中天,晏琳琅自内室梳洗净身毕,披散着长发搴帘出来,便见窗边的美人榻上多了一道红衣艳丽的身影。
殷无渡最近真的很喜欢来她房中的小榻上躺着,也不回他自己的客房了。
而原本睡在小榻上的白妙,已经不知被他弄去了哪里。
殷无渡仰躺在美人榻的靠背上,双手交迭置于小腹上,殷红的袖袍顺着榻沿淌下,被灯火勾勒出耀目的金边。他的两条长腿交叉搁着,因为身量太高,一截黑靴随意悬空在榻尾,看起来颇有几分不舒适的拘谨。
晏琳琅赤足踏在柔软的地毯上,轻声走近,才发现他面上有一种近乎放空的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