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琳琅试图阻止自己,可是回忆如清水淌过指尖,什么也抓不住,什么也拦不下。
她终于还是等来了那句脱口而出的话:“阿渡,我在玄谈会上认识了一个人。不知为何,我心里总是不由自主地想着他,一时见不到,便空落落的难受。”
殷无渡眼里的希冀,在逐渐地寂灭。
他凝视情窦初开的少女许久、许久,才扯出一个不那么成功的苍白笑容来。
“晚晚身边的男人真多啊,狐貍、侍卫、剑修……”
他眼尾泛红,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碎裂崩坏,“一个接着一个,一个接着一个,赶不尽,杀不绝。”
晚晚会对别的漂亮郎君笑,也会对其他可怜少年好,如同皎月平等地照耀世人。
少年一边压抑着疯长的欲-望,一边却又饮鸩止渴般的沉沦。
他以为只要自己更听话些,付出得更多些,就能离她更近些——
至少在鬼蜮阵门外的那场绮梦,他以为他是特别的。
可到头来,高悬的皎月还是跌落在了别人的怀抱。
梦碎,梦醒。
初雪降落时,旁观的晏琳琅感受到了一丝彻骨的寒意。
她有些明白,为何殷无渡拼着神魂受损的剧痛也要再一次遗忘记忆。
如果有人也曾三十年如一日地忍受烈焰焚身、脱胎换骨的剧痛,如果有人也曾背着心爱之人走过一天一夜的漫长路程,如果有人也曾尝到过一丝甜头、得到一丝温暖的希冀,而后又被人遗忘、被人舍弃……
她就会明白,为何这个背负着沉重过往的少年无法释怀。
画面一转,密布的劫云炸开轰鸣的雷音。
晏琳琅再次回到了日月台上,转身一瞧,劲瘦的黑衣少年正立于浑天仪前,腕上的红绳迎风晃动,鲜红若血。
这是六十年前,殷无渡斩断尘缘前的最后画面。
晏琳琅抿了抿唇,大步朝他走去。
雷劫
这是殷无渡第二次踏入日月台的浑天仪中,往事仍历历在目。
【是呀,阿渡于本少主而言就是特别的。】
“撒谎。”
【阿渡,我要赶赴会仙台参与玄谈会,等我给你带手信回来!】
“骗子。”
【在下殷无渡,是晚晚的童养夫。】
“可笑。”
殷无渡冷嗤。
她随口一说的“童养夫”,鬼蜮阵门外的交吻定情,只有他像个傻子似的当了真,记了很多年。
殷无渡金白的仙衣浮动,抬袖拂散面前的回忆碎片,朝着虚空更深处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