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海棠神色一凛,知道这是要询问她了,能和植物交流的事儿肯定是不能说的,说了不但没人相信,估计还要把她当成精神病,她整理了衣服和头发,跟着苏青峰下楼。
苏青峰一路上几次欲言又止,大约碍于纪律,到底也没问出了,只是叮嘱她不要紧张不要害怕,把知道的全都说了。
苏海棠压根没听苏青峰说话,只是条件反射的回应着,她脑海里正紧锣密鼓地组织语言,拼凑应对提问的说辞,但保安临时办公室就在一楼,不过两三分钟的路程,根本没有太多时间准备,她有些懊恼,光操心下毒的事儿,竟然忽视了为自己圆谎。
临时办公室设在招待所值班服务员的休息室,两个高低床,一张办公桌。
苏海棠进来的时候,七八个警察正从里头往外走,她站在门边,等警察全都出去才敲了敲敞开的门。
“进来,”办公桌前坐着一位约莫五十出头的男人,头发半白,三四条深壑似的抬头纹,嘴角下垂,鼻翼两侧的法令纹清晰可见,这样的面相,天然给人一种严肃压迫不好相处的观感,况且他抬头望向苏海棠的眼神带着锐利的光芒,仿佛一眼就能把人看穿。
苏海棠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头,莫名就有些担心自己的借口糊弄不过去。
“是苏同志?”男人突然笑了,浑身的凌然之气像清晨的雾气,让那如阳光般和煦的笑容全部冲散了,他眉眼间顿时多了几分慈爱,像关怀后辈的长者,站起身拿起托盘里反扣着的茶杯,倒了一杯开水放在办公桌的另一边,用一种熟稔的语气安慰她,“别紧张,快坐过来喝水。”
她紧张吗?苏海棠微愕,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双手紧攥着,她抿了抿唇,慢慢松开垂于身侧的拳头,悄悄舒了口气,露出笑容:“谢谢。”
拉开桌边的椅子,苏海棠坐下后和男人隔桌相对。
“你大概不认得我,”男人并没有一上来就询
问,竟然做起了自我介绍,“我是关家镇公安局局长,我叫吕忠,你可以像沈毅一样叫我老吕。”
苏海棠一愣,这怎么扯上沈毅了,不对,她为啥要跟沈毅一样叫他?
吕忠打量着苏海棠,眼角眉梢都是喜色:“你别看我和沈毅差着辈分,我们可是生死相交的战友。”
听到这句话,不知为何,苏海棠脑海里立刻浮现出沈毅胸口那些狰狞的疤痕,但转念她又糊涂了,这人找她过来到底想干嘛?她一头雾水,正要直接问,那吕忠自个儿回归正题了。
“今天叫你过来,主要是想问问你强行端走外宾的那两杯咖啡。”吕忠收起笑容,眼神瞬间犀利如刀,方才的慈爱和蔼仿佛只是她的幻觉。
苏海棠晃了一下神,连忙打起十二分精神,快速过了一遍方才想好的托词,并没发现漏洞才道:“我这人嗅觉敏锐,特别是对入口的东西,外宾的咖啡冒着热气,蒸腾出浓郁的咖啡味儿,但我却从中闻到那香气里有淡淡的甜香味儿。”
她这也不算说谎,端着两杯咖啡走出包间时,她确实闻到了夹竹桃的甜香味儿,断断续续,糅杂在咖啡独有的香味里,其实很好分辨。
“哦?”吕忠不置可否,但苏海棠却从他眼神中看出了将信将疑。
“那种味道很特别,甜香中还带着一丝丝乳香,我的咖啡杯里没有,我当时就觉着不对,我们这些接待外宾的工作人员专门背过接待流程,包括外宾每顿饭吃什么,用什么食材,怎么制作,我都一清二楚,所以我能确定咖啡中没有乳制品,”苏海棠越说越觉着这个借口合理,渐渐也就不紧张了,“没有乳制品的咖啡里却有奶味儿,这不得不让人怀疑,我不敢大意。”
“那你又怎么确定咖啡有毒呢?”吕忠直视着她,眼睛里透着敏锐和洞察力,似乎能看穿人心。
“我只知道咖啡里添加了别的东西,有没有毒不确定,但为外宾准备食物的厨师都是经过专门培训的,不可能擅自修改提前拟定好的菜单,他竟然费心加了东西,不是想借机引起外宾关注一鸣惊人,就是不怀好意没安好心,我不能冒险,宁可弄错也不能把这个定时炸弹放在外宾跟前,”苏海棠眼神真挚而坚毅,“正好外宾想了解茶文化,我就顺水推舟,把他们的咖啡端走了。”
吕忠双目闪烁,苏海棠根本看不出他到底信没信,但咖啡里有毒她是确定的,既然是确定的事儿,她觉得怎么知道的似乎也并不那么重要。
苏海棠这样一想,心就放宽了,认真说起来,这件事她又立了一功,按说也该给她奖金。
“你爸爸苏青岭是土生土长的小林村人,你妈妈是外乡人对吗?”吕忠突然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这怎么还问上家世了?苏海棠很是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对,我听村里人说,我妈是我爷爷捡回来的,当时我妈大约五六岁,撞了头,不记得家在哪儿,也不记得自己是谁,我爷爷奶奶正好就我爸一个孩子,就把我妈留下了。”
“这么些年,从没有人到你家找过你妈妈?”吕忠一脸严肃,目不转睛看着苏海棠,像是生怕漏掉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没有,至少我记事后没有,”苏海棠仔细回忆后摇了摇头,“不过我妈妈三岁病逝,后来没多久我爸爸执行任务也牺牲了,就算我妈妈家里人要找她,估计也找不到了吧,再说,我妈妈直到过世都没想起小时候忘记的那些记忆。”
苏海棠一阵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