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她师尊不愿意,她也不介意私底下下手。
重延坚定的说道:“师尊,我会帮你的。”
秦羡笑:“此事你帮不了。”她见重延垂下眼,似乎有些低落的模样,于是又道,“不若你与为师去祭奠一个故人吧。我许久不来,她应是很乐意见我……也会很乐意见你的。”
重延心中闪过一点灵光,说道:“就是此前师尊说的那个凡人么?”
秦羡笑答:“正是。我当初并不熟知凡人的规矩,她教了我很多……”说到此节,她又升起一点感慨,“许多许多。”
重延看到秦羡脸上浮现的感怀,心中宛若被虫咬一般,酸痛难忍,她拉住秦羡问道:“她真的只是一个故人吗?”
秦羡有些惊讶的回望她,重延咬着下唇,静静的注视她。秦羡莫名的有些惊慌,说道:“自,自然是故人。”
天道在一旁哼笑道:“你结巴了,你心虚了。”
秦羡:“……”
重延:“……”
她盯住秦羡,秦羡:“……”
她为什么这么心虚啊!一定都是天道的错。
故城旧梦(六)
秦羡抿着唇,按住了重延的肩膀,她想了想,又道:“要不师尊还是送你回去休息吧。”
重延摇摇头:“我要跟师尊一起去。师尊说了带我见故人,可不要说话不算话……还是说师尊心虚了?”
“哎呀……”秦羡叹气,又打量了下重延的脸色,“有什么好看的呀……”
重延笑:“那是师尊的朋友啊……”
她还得记住地方,日后把那处移平了,好让师尊再也找不到才好。
秦羡看着重延的笑容,最后露出了熟悉的妥协的笑容:“好吧……唔,那家伙喜欢美酒,我记得西城那处有家酒庄,也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了。”
秦羡嘀嘀咕咕的说着,每一句都让重延的笑容更深一点,只是那笑容一点也没落到眼里。师尊跟那个故人的关系果真是不一般,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连对方喜欢的酒庄都记得一清二楚!!
好气,但还是要微笑。
师徒两人慢悠悠的往前,走不了几步,就看见面前拦住了一个人。重千岁躬着身子在重延面前,露出一点难看的笑容来:“四奶奶安好。”
重延眼也不抬一下:“我可不是你什么四奶奶。”
重千岁就笑得更难看了些:“血浓于水……”
重延闻言,突的一笑:“这话可当不得。毕竟杀你们重家新生代的,可是当初你们重家的嫡亲小姐,我的三姐姐呢。”
这话一出,不止是重千岁顿住,就连一旁的秦羡都顿住了。重延看了一眼秦羡,见对方下意识的蹙眉,自己的心顿时也跟着拧巴了一下。
她突然想要把自己隐瞒了许久的事都一起倒出来。
重千岁只觉得自己真是倒了血霉了,这么上百年前的恩怨,怎么现在落到他的头上了呢。他擦了擦汗水,说道:“重明玉已经入了魔道,这是大家伙儿都亲眼所见之事。既然她已经舍了人的身份,我们重家自然也是不能认这样大逆不道的人的。”
重延哦了一声:“那与我也没有什么关系。”
重千岁擦擦汗,急忙道:“还有还有,那个,锦绣祖叔,好像还有其他想法。旁的不说,当初重明玉之死,也……也……”
重延哼笑:“我不过是个没有前途之人罢了。”
“莫要妄自菲薄。”秦羡说道,又按了按重延的肩头。重延看一眼秦羡,倒是沉默不语起来。她如今道途迷茫,但秦羡却是太虚门的门面……她还得准备才好。
重千岁哎呀一声,大着胆子上前一步。随后他就走不了第二步了。秦羡看着他:“你最好认清自己的身份,你错了一次,还以为有第二次么?”
重千岁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连话也说不出来了。而在他脑海之中,响起重延的声音:“当初重明玉留在重家的玉佩,晚上给我送来。”
重千岁顿时露出喜色。不怕重延有事吩咐他,就怕重延无事。看来这一门“血缘关系”,是可以持续下去了。
秦羡拉住重延往前,走着走着,重延又觉得很是好笑,于是便哈哈的笑出了声。这可真是她难得的开怀,她以往总是忍耐着,哪怕知晓自己师尊对她十分的娇惯宠爱,可她也尽可能的不给师尊添麻烦。
哪怕是自己使不出灵气了,她的第一反应依然是不能让师尊丢脸,惹麻烦。
其他山门弟子欺负她,她会默默的忍耐,因为她打小便知晓,她若是没有了价值,旁人就会抛弃她。她不能任性的由着自己的性子。她曾以为自己的一身根骨、天赋,就是自己对秦羡的价值。在失去了这一切后,她也就没有了价值。
秦羡还能对她好,不过是因为她懂事罢了。
懂事的孩子,是没有任性的权力的。
重延一直苦苦忍耐着。
直到今天,直到刚才,她才陡然明白过来,秦羡对她,究竟放纵到了什么地步。她杀了嫡姐,秦羡并不在乎,她对抗血亲,秦羡也不在乎。甚至明知有人会通过她来针对秦羡和太虚门,秦羡也不在乎。
她只在乎她。
她只在乎她!
不是因为她是一个有价值的孩子,仅仅是因为她是重延。
这怎能不令重延感到畅快至极。而她哪怕是这样哈哈的笑着的时候,秦羡也并不在意。她不在意自己是不是没有灵力,也不在意她这样的举动会不会丢了太虚门,洞天第一人的脸面。
重延笑着,眼泪有扑簌簌的往下落。最后她捂住了自己的脸,秦羡脸色微微变了变,她拦住重延。重延也不挣扎,她为什么要挣扎呢?